(二十九)——“目”(2)(1 / 2)

一陣清新的水霧撲麵而來,我抬起頭,眼前的濃霧漸漸消散殆盡,豁然間,靜默而蒼藍的三千裏忘川如汪洋般在眼前浩瀚而現。煙波浩淼,一碧千裏,鋪連天涯。火紅如荼的彼岸花仿佛隉磐的鳳羽,在蒼穹中不惜一切地飛舞燃燒,最終紛紛熄滅在忘川的漣漪之中。天水交銜之處一片朦朧如同前世的薄霧,宛如隔斷世間憧憬、憑望極樂一天的彼岸。

一碧萬傾的煙波之上,六座長橋如同搭弦之箭,直指河心的轉生神殿。這六座橋分別是金、銀、玉、石、木、奈何六橋。六座橋的橋頭都建在忘川的東岸,各自相距千裏,但橋身卻一致指向河心的轉生殿。

這六座橋中有五座隻連接著忘川東岸與轉生殿,隻有奈何橋橫跨了三千裏忘川,直通西岸的朝聖天神宮。

幽冥第十殿,轉生殿屹立在河心的沙洲上,離我們至少數千裏遠,但由於實在太過雄偉,即使身處岸邊也能看清楚大殿雄渾的輪廓。轉生殿是一座古樸而神秘的殿宇,漆黑的殿頂覆蓋著金玉鑄建的殿身,由無數根巨大的宮柱支撐著。主殿的色彩給人以幽冥中罕見的希望感,但這種希望感卻被黑色的殿頂所壓抑著。

我望著無邊無垠,平連天端的萬裏水波,驚歎道:“真是寬廣得不像話啊,別說三千裏,三萬裏也有了吧。還有,這裏不也是幽冥地獄麼?怎麼給人的感覺這麼不一樣?”

興雲說:“準確地說,幽冥分為三川,五島,七穀,九山,十殿,十八獄。而幽冥十殿則是女媧大人為方便統治幽冥而設,前九殿各自管轄兩個地獄,餘下的第十殿已不在地獄之內,自然與妖霧和黑暗無緣。”

我四下環顧了一番,這裏的天空異常晴朗,沒有任何彷徨的影子,看來其餘九殿收集到的彷徨,是被用某種隱秘的方式運送到第十殿去的。

興雲說:“既然已經來到這裏,那就請小姐遵守約定,以隱遁的姿態接近轉生殿吧。”

我嗯了一聲,勾動右手拇指,將形體與神壓一起隱藏起來,然後與興雲一同飛向河心。

我們倆沿著狹長的奈何橋飛了半天,終於來到了宏大如同城池的轉生殿前。抬頭仰望,數以萬計的星曜石鋪築而成的殿頂如同一條橫臥的漆黑鯤魚,被數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撐在深碧的天光中。每一根石柱都至少有數百抱粗,各自刻有一兩幾個巨大而神秘的不周文字。殿壁與殿階都是用天璃石築造而成的,上麵密密麻麻地繪滿了形態各異的神、人、妖、獸,在雲影與水波的掩映下四散著陸離的光紋。

我四下顧盼了一番,問興雲道:“為什麼殿頂是用星曜石鋪就的,主殿卻是用天璃石築成的?”

興雲說:“女媧大人如此建造此殿,有著隱喻的含義。黑色的星曜石象征著時間與死亡,七彩的天璃石象征著生命與虛幻,而七十二根石柱上刻著的則是人生的七十二彷徨。這似乎是要說明一個道理:如果沒有彷徨支撐,無論多麼絢爛的生命,也隻是被壓抑在時間與死亡之下的虛無。”

我頭大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興雲麵無表情地說:“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您下定決心要進去,就請務必保持隱遁,跟在我身後,不要製造麻煩。”

“為什麼要跟在你身後?你認識路嗎?”

她冷冷道不認識。我一聽立刻想抗議,但一看見她不容分說的眼神,隻好勉強答應。

剛剛踏過門檻,我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裏麵根本不是殿堂,而是一座富麗堂皇、金光灼眼的巨大迷宮,牆壁、地麵、穹頂都是用怪異的金磚砌成的。那種金磚的光色與平常的黃金無異,但看上去卻像是半融的冰塊,似乎隨時都會滴下流動的金子來。

迷宮的牆壁上繪著與殿外同樣的異畫,但那些畫似乎不是畫在牆壁表麵,而是畫在金磚的深處,外麵覆蓋著一層流動的、透明的水膜,一眼看去似乎在栩栩而動。無數螢火蟲般的紅色光點在空中來回飛舞,密密麻麻,舊的剛剛在迷宮深處的拐角消失,新的便源源不斷地從鏡子般的地板中漂浮出來。

我和興雲順著流金的道路向深處走去。迷宮的岔路並不太多,可是我們卻像著了魔一樣,總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明明是順著路一直向前走,可走了許久竟然又回到原地。

我氣憤道:“這個迷宮怎麼搞的?怎麼走都走不出去,莫非是被施了神術不成?”

興雲觀悉了四周片刻,低聲說:“不是被施了神術,這個迷宮,好像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