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四行將畢業作鳥獸散的前夕。一大早,女生寢室照例充滿各類香波的氣味,轟鳴著各類歌星愛來愛去的哼嘰聲,橫空懸掛著一簇簇女孩子粉紅淡綠的貼身物件,書桌上堆著課本、筆記、校刊、拆封的家信、等待衝洗的膠卷、速效感冒膠囊、皮炎平、購物收據、的票等雜碎,走廊響徹拖鞋踢裏嗒拉的聲音。
現今主持電台節目的一定都是眼淚汪汪的失戀小俗人兒,播的全是死去活來的情歌,聽完《今生難得有情人》,又是《傷我最痛的是你》。我洗漱完畢,正對著小圓鏡描眉勾眼,放在枕邊的手機響了。我以為是秘密男友林肯來電約我晚間去愛巢幽會,不想是葉怡姐。奇怪,這個慣在上午睡懶覺的夜貓子從不在早晨撥電話給我的。
狐妹子,她總是這樣叫我。
我的名字叫胡曉嬋,因為爹媽給了我一雙狐狸般的細長而又妖冶的媚眼,因為我慣會用狐媚子迷人蒙人,因為葉怡姐一直把我當親妹妹看待,我就成了她的狐妹子。
葉怡說,下午我有演出,表演海灘裝和休閑裝,來看嗎?
當然,我說。希望你當場勾幾個款爺下水,年輕的帥哥留給自己,挑個年齡大的給我。
為什麼?葉怡居然很認真。我這位姐真事兒假事兒什麼事兒都傻認真。
我說這還不懂?時尚啊,現今有錢的老女人都喜歡小男人,小女孩都喜歡有錢的大男人。
好好好,狐妹子,你敢罵我是老女人,葉怡憤怒地叫,震得手機嗡嗡響。等你到我這兒睡覺時,看我怎麼整治你!
嗨嗨嗨,就當我沒說行不行,我立馬哀聲告饒。從小到大,我一淘氣葉怡姐就撓我腳心兒。我曾說過,我要是被國民黨反動派抓去,上老虎凳灌辣椒水都不在乎,一撓腳心兒我立馬能把組織交待出去。
葉怡笑了,說今晚你就放心來吧,我精氣神兒不太足,昨晚幾乎一夜沒闔眼。她的聲音慵懶而散漫,人肯定還縮在海邊那套華貴公寓的被窩裏。
是不是想誰了?肯定不是想我,我說。
讓你說著了,不好意思,我真的在想一個男人。
我拿鼻子哼一聲,重色輕友!
葉怡說,我們本是一般的朋友,以往就是感覺不錯,不討厭。前幾天他約我飛北京玩了一趟,在八達嶺最高處的烽火台上,他突然對全世界大喊,我愛葉怡!把我感動得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哇,他是誰呀?這麼爽!我驚叫。
兩年多來,我一直感覺葉怡姐活得特低潮,眼瞳深處山重水複,漫著絲絲縷縷的憂傷,我猜急著嫁人的大齡未婚女大概都這樣吧。感謝上帝、阿拉、真主和馬克思,葉怡終於捉住愛的翅膀,逮住要嫁的男人,可以把幸福抹在臉上了。愛情是最好的潤膚液。
我說,今晚你在家開個Party(派對)吧,把那家夥找來讓我見見。我要滿意就開瓶香檳好好慶祝一下,不滿意就拿他的屁股當球踢,請他出局。
葉怡姐立馬嚴詞拒絕,說你少來這套,我的腦袋讓門縫擠了?我們剛撞出一點兒火花,這種緊要關頭我才不會讓他跟你這個小狐狸精見麵呢!
葉怡姐知道我專會蒙人,而且不可救藥。
葉怡是我小時的鄰居,今年28歲,長我5歲,身高178cm,兩條長長的美腿是我的最恨,而我的招蜂引蝶本事則是她的最恨。她的模樣原屬於正派人一類——也就是說,是比較庸俗的那一類。她總表揚我是身分可疑的“彩色女孩”,在人前晃來晃去的,老想晃死誰。而她是特老實本分、特良家婦女的“黑白女孩”。
我說,那你把老底片改造改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