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愛情是一棵長滿各種可能性的大樹。
現在隻有兩類人還把愛情當嚴肅的問題加以研究,一類是菜鳥,一類是呆鳥。
你問我愛情=?
我的回答:愛情本身就是個無答案或有無窮答案的問號。比如,愛情=紅玫瑰+安全套、噩夢+詩集、星巴克+哈根達斯雪球、瘋狂+癡呆、同居+眼淚、陽謀+陰謀、一夜情+謀殺、背叛+忠貞、機遇+劫難……
今晚我在劫難逃。裝滿愛情之水的玻璃魚缸被我不小心碰翻在地上,砰地碎裂了,洪水滔滔之後,好幾顆活跳的心像掉在地毯上的魚,在濕漉漉的空間蹦來蹦去,接下來如同電影的慢鏡,它們在焦渴的等待中冷了,硬了。
愛情的世界裏雖然很少鮮血四濺,卻充滿死亡的香味。一般來說,美麗女孩來到人間的任務,就是向人間散布香味。
不幸,我就是其中一個。
《2》
昨晚的酒桌上,忘了是哪個家夥的餿主意,說當下香港酒巴裏時興喝一種“中外混血兒”——人頭馬兌一點點紹興花雕,外加冰塊。時尚永遠是小資高舉的旗幟。想象著那種資產階級加封建王朝的特別怪味,在座的小資們包括我都樂瘋了,高腳杯裏紛紛飄蕩出一種混濁的腐敗味道。
結果可想而知。不知道怎麼把車開回來的,而且居然規規矩矩碼進地下三層的自家車位。不過,整整一夜睡得昏昏沉沉,很不踏實,時常悚然驚醒。太陽升起的時候,陽光仿佛溫柔的女孩,從大海那邊舞蹈著走來。她穿過櫛比相連的樓群和沿街排立的梧桐樹,鑽過垂地白窗紗,用玫瑰色手指輕輕撫慰夢中的我。她不知道,她在撫慰我的同時,也灼亮我的痛苦。
幸福就像一個愛睡懶覺、喜怒無常的天使——你很難逮住她的影子。
痛苦則像一個絮絮叨叨、勤快得要命的女仆——她總是死死跟定你。
我顫動幾下睫毛,揉揉眼睛,終於醒了。自然,痛苦也寸步不離地跟著醒了。我勾勾腳趾,抻個懶腰,再摸摸胸前——那裏應當有一枚用紅絨繩穿起來的狼牙。哦,它還在。懶懶地坐起身,點上一支煙,東張西望地看一陣,寂寂的眼神好象很深沉,其實那裏麵空洞之極。
插在午夜深藍色花瓶裏的鬱金香已經凋落,殘存的花瓣也顯出褐色黴點,像潛伏的蟲子露出真相。
跳下床,白色真絲睡衣雲朵般從兩臂滑落,裸體妖嬈而出。穿衣鏡裏掠過我能殺人的魔鬼身材。赤腳走過鬆軟的銀灰色地毯,走進浴室,擰開噴頭,闔眼仰起臉久久佇立,漫無邊際的水流滑過長發,滑過肌膚,濺起星星點點的水花。於是,我如一隻翅膀垂落的受傷的鴿子,孤獨在熱雨熱霧中。明知洗不去肌膚的一切記憶——肌膚是有記憶的——每個熱吻都是永生的烙印並讓我傷痕累累。
坐到梳妝台前。凝望。沉思。鏡中女孩突然怪怪地朝我做了個鬼臉。
我沒笑我不想笑我很悲傷。我隻是默默猜測她。我不知道她是誰?又是誰的誰?為什麼她一次次把自己扔進萬劫不複的愛的深淵,隻有飄飄墜落的感覺,卻永遠聽不到砰的一聲那落地的聲音?我知道,她渴望並追索山崩地裂的愛,哪怕不能天蒼地老,隻要能讓生命熊熊燃燒並化為灰燼。但她始終弄不懂:愛究竟是靈魂的痛感還是肉體的快感?因此她始終找不到愛的終點。
難道,命中注定了她沒有終點?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