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林茜茜的媽媽接受這筆錢、並且將它用於林茜茜的治療上,可真是費了老鼻子的勁。林茜茜的媽媽是那種雖然清貧卻又心高氣傲的人,一向把別人的同情和憐憫視為自己的恥辱。那天肖曉和馬馭代表全班去醫院送錢的時候,林茜茜媽媽的表情十分冷淡,看也不看就把那隻裝錢的信封推到一邊去了。林茜茜媽媽還說:“多謝你們的好心。隻不過茜茜現在還不是孤兒,我這個當媽的還能按月領一份工資,我們不需要用別人的錢。”
肖曉在這樣的時刻總是有點笨嘴拙舌,就拚命地用胳膊捅馬馭,要他說話。馬馭不辱使命,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開始對林茜茜媽媽展開甜蜜的攻勢。馬馭說:“阿姨,這是我們全班同學的一點心意。阿姨我跟你說,這錢不是我們跟家長要的,是我們自己勞動得來的。阿姨你一定要收下,我們……”
林茜茜媽媽打斷他的話:“不管這錢怎麼來的,都請你們帶回去,用作班費也好,買書看也好,總之林茜茜不能用。林茜茜要是將來有出息,她就該自己掙錢。用自己的錢才能心安理得。”
沒轍了。馬馭嘴巴再能說,碰到林茜茜媽媽這種刀槍不入的“冷麵人”,也要乖乖地敗下陣來。
但是肖曉不服輸。林茜茜媽媽碰上肖曉這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才算真正碰上了克星。
肖曉也沒有什麼特別了不起的招兒,無非是懇請奶奶再次出麵唄。奶奶為孫子做事,那可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她又一次跑到醫院,找到林茜茜那個病區的護士長,兩個人坐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商量了些什麼。奶奶走了之後,護士長又叫來兩個護士,如此這般布置一番。到十點鍾醫生查過房之後,護士長笑眯眯地走到林茜茜病床前,先是問長問短,而後故作驚訝地問:“聽說林茜茜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在省裏的數學比賽上還拿過獎?”
林茜茜媽媽略帶矜持地回答:“何止一次數學比賽?她拿過的獎多了,作文也有,外語也有。”
護士長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啊,怪不得學校那麼關心她,特地派人來打了招呼,要求醫院盡可能給她提供好的條件。”
“真的這麼說了嗎?”林茜茜媽媽眼睛發亮,臉頰上也有了點紅暈。
護士長爽朗地說:“這種事我還能騙你?醫院領導今天要求我們給茜茜調個安靜一點的病房,她這種貧血頭暈的病需要靜養。”
林茜茜媽媽的眼睛又開始黯淡下來:“謝謝你們的好心。可是我們單位效益不好,住院費……”
“住院費用不著再增加,醫院對林茜茜這樣的好孩子特殊優待。”
“不行不行,我不能……”
“行的行的,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這張病床已經有另外的病人等著了。”
護士長才說完這話,從門外就咕咚咕咚地推進來一張活動病床,一個從農村來的病人呻吟著躺在床上。病人後麵跟著擁進來一群家屬,眨眼間把一間病房裏弄得人滿為患。
林茜茜媽媽一看眼前的形勢,知道已經由不得她再推辭,於是又幸福又惶惑地由護士長親自動手,把林茜茜扶到隔壁的一間雙人病房,在靠窗的一張病床上安置下來。她還連聲說:“謝謝你噢!謝謝醫院領導噢!”
其實這一筆超支的病床費哪裏是醫院出的呢?明明是肖曉通過他奶奶交到護士長手上的嘛。事情拐了這麼一個彎,問題全解決了,從梅放老師到班上的同學皆大歡喜。隻是去醫院探病的人從此要多個心眼,不能提起錢的問題,哪怕接近這個字的發音都不能提,不給林茜茜的媽媽疑神疑鬼的機會。
跟肖曉在醫院裏兩次打交道的那位醫生姓李。一天,李醫生在走廊裏又碰到肖曉,對他說:“你那位同學是不是一直學習都這麼辛苦?她媽媽怎麼一時一刻都不肯放鬆?弦繃得這麼緊,不合適。她應該多做戶外活動,親近大自然,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新鮮的空氣能使血液含氧量增加,對她的貧血症有好處。”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醫生對肖曉隨意間說的一番話,無形中使他肩上又多了一份責任,好像李醫生已經把任務交給了他似的。他召集幾個同學緊急商量,決定在星期天把林茜茜帶到東山森林公園遊玩一天。具體分工如下:馬馭負責借一張輪椅;大楊陽負責從醫院到公園的交通工具;祝小娜和包郝、小楊陽帶足飲料和幹糧;肖曉隻管把林茜茜從她媽媽的手裏“借”出來。
馬馭借輪椅沒有費吹灰之力,因為他家裏就有,是他爺爺去世前用過的。為難之處是他媽媽太“摳”,一聽要借出去給班上同學用,馬上絮絮叨叨:太重啦,容易壞啦,是爺爺留下的紀念品啦……什麼什麼的。馬馭生氣了,大筆一揮給他媽媽寫下一張“借據”,以全班同學的名義,言明損壞必賠。他媽媽這才覺得自己做得有點過分,連連表態讓他盡管拿去用。
大楊陽的事情比較麻煩。首先是使用什麼交通工具為好?坐公共汽車吧,錢是省了,可是車上的眾多乘客擠來擠去,林茜茜會不會頭暈犯病?“打的”過去呢?對小學生來說稍稍奢侈了一點,主要是輪椅沒地方放,這是個大問題。大楊陽權衡許久,反複比較,決定還是借用一輛三輪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