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也是最後的方案:做家教。六年級的學生,教初中不行,教小學低年級總是綽綽有餘吧?教作文不行,教數學還不能勝任?18乘以3等於幾?12加20再減12等於幾?一隻母雞下兩個蛋,30隻母雞一共下幾個蛋?哈哈,這種簡單的數學他閉了眼睛也能夠教的。他就用紅紙寫了一張《家教啟事》,打算貼在樓門口。也是天知道,他剛粘好膠水往牆上按,旁邊突然躥出兩個戴眼鏡的大學生,上來就不由分說抓住他的手,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地攥著,活像兩個誌願軍抓住一個美軍俘虜。其中一個戴黑框眼鏡的馬上對他展開了淩厲萬分的語言攻勢:“小孩你是不是要請家教啊?你要教語文的,還是要教數學的?還是要教外語的?我們包教包學,一個月之內保證讓你的考試成績上升十名,兩個月保證上升二十名,學期結束包你在全班遙遙領先。費用很便宜,一小時十五塊,兩小時二十五塊……”肖曉哭笑不得,心想你們要掙我的錢,我還想掙你們的錢呢。他又想到做家教掙錢的方案肯定是行不通了,既然有這麼多的大學生虎視眈眈地四處候著,還能有他這個小學生的什麼份兒呢?
凡事都是這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三鼓之後還不見動靜,那就沒戲可唱了,鳴鑼收兵吧。肖曉絞盡腦汁想出三個掙錢方案,三件事無一成功,對他的打擊實在算大,弄得他那兩天裏灰溜溜地躲著包郝,不給對方跟他搭話的機會。
包郝偏不識趣,有事沒事都想往肖曉跟前湊,拍拍肩,擠擠眼,意在提醒他別忘了自己的諾言。最後的一天他甚至公開對肖曉下了“勸降書”“你看你呀,想心思想得眼都直了。其實有什麼呀?不就是跟家裏要點兒錢嗎?大不了寫張借條兒,長大了還給他們。”
肖曉回答:“你寫吧,我不會寫,我說過的話就要算話。”
包郝誇張地“哦”了一聲,心想肖曉這人有時候就是愛犯魔怔。
初中生巴頓幾天不見肖曉,怪想的,這天放學後就特意繞個彎兒,跑到肖曉學校附近轉悠著,想碰個熟人打聽打聽情況。恰好肖曉因為打掃衛生走得晚了,出校門就看見了伸著脖子探頭探腦的巴頓。
“嗨!”肖曉指指巴頓腋下夾著的一摞雜誌,“你成書蟲子啦?一口氣買這麼多本?”
巴頓說:“看看玩唄,反正便宜。學校圖書館處理的過期雜誌,一塊錢一本。嘿,搶手得很哪!虧得我個兒小,又機靈,從高中生胳肢窩下麵鑽進去搶到的。還有人出兩塊錢一本要從我手上買,當然我沒賣。都是挺好玩的雜誌,你看看。”
巴頓想從他的一摞雜誌中抽幾本在肖曉麵前賣弄賣弄,卻不料雜誌太多,他的手又太小,一把沒抓住,“嘩啦”一聲全撒在地上,花花綠綠攤了一片。他蹲下來從中揀出幾本,逼著肖曉也蹲下來看。
“看這本,《少年科技博覽》,這上麵連載了一篇科幻偵探小說,寫得特棒。這是《中外少年》,每期都登中學生創作的漫畫,我們班好些同學都投過稿,可惜一個沒中。《卡通王》也不錯,原價八塊多錢噢,賣給我們隻要一塊,賺大了……”
他正說著,一輛自行車忽然“嚓”的一聲在他腳前刹住。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同班的金鈴。巴頓慌張起來,急中生智,幹脆就勢跪到了那堆雜誌上,屁股撅著,身子趴著,兩隻胳膊活像老母雞的翅膀一樣張開,把所有雜誌一古腦兒護衛在自己胸前。
金鈴哭笑不得,伸腳踢踢他的屁股。“你幹嗎呀?我是強盜還是小偷呀?值得你緊張成這樣嗎?”
巴頓偏過頭從下往上地看著金鈴,大叫:“我說了不賣就不賣!是我千辛萬苦搶到手的,你想虎口奪食,沒門兒!”
金鈴說:“我才不稀罕你那些《卡通王》呢,我自己畫的漫畫不比它差。你賣我一本《少年文藝》就行,我就是缺你手上的那一期,我願意出雙倍價錢。”
巴頓試探著問:“原價的雙倍?”
金鈴一咬牙:“好吧,就是原價的雙倍!隻不過我要告訴你,下回考語文,你別指望從我手裏對答案。”
巴頓權衡利弊,立即服了軟:“好吧好吧,一塊錢我也不要了,我送給你。”
金鈴滿意地哼了一聲:“這才像話。”
金鈴和巴頓這麼來回砍價的時候,一旁的肖曉也沒有閑著。他想起自己家裏也有一些舊書舊雜誌,有奶奶訂的《衛生與健康》什麼的,有爺爺的《世界之窗》、《讀者文摘》,有他小時候最喜歡的《故事大王》、《兒童畫報》……每當家裏的舊書報積得太多無處堆放時,奶奶總是兩毛錢一斤當廢紙賣給樓下收破爛的。肖曉想,要是收集這些舊書舊雜誌,不當廢紙賣,而是像光明中學圖書館那樣,折價賣給想要的人,錢不就從他們手裏掙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