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一片“哦”、“啊”的驚歎聲。後麵的人看得不十分清楚,紛紛下位,順過道往前擠。前麵的人為滿足後麵人的願望,幹脆大聲地把名片上的每個字讀了出來,還讀出一種特別誇張的聲音。總之,大家都被馬馭的這張名片鎮住了。十六開大小,硬紙襯,還能打開、合起,這麼高級的名片誰見過?不叫董事長叫主席,當著主席的同時還有博士學位;財團不屬中國也不屬地球,人家做的是宇宙開發工作。最最重要的,他們財團的辦公大廈設立在火星上,是用玻璃建成的!啊呀呀,誰還能比他更牛氣呢?包郝這回相形見絀了吧?馬馭在氣勢上已經把全班人遠遠甩在後麵了啊!
且慢,事情到這裏並沒有結束,包郝可不是那麼容易服輸的一個人。
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在家裏是怎麼折騰的,總之早晨上學的時候,包郝手裏提著一個用藍白條紋被單嚴嚴實實包好的東西。那東西很薄,看著也沒什麼分量,但是麵積大:長度將近一米,寬度大約從包郝的小腿彎到腰間。一路都有認識他的同學好奇地問:“什麼呀?包郝你拿的是什麼呀?”包郝眯著眼,抿著唇,很幸福地笑著,但是一句話不說。
上了樓,走進教室,包郝首先用目光尋找馬馭。馬馭已經坐在座位上了,而且很敏感地對包郝手裏的東西表示了不安,偷偷地用眼角瞄了又瞄。包郝的身後跟進了好多同學,有本班的也有外班的,沒有人交頭接耳也沒有人插科打諢,所有的臉上都莫名其妙地蒙上了敬畏的神情。
寂靜無聲中,包郝無比莊嚴地拎著那個東西走上講台。講台和黑板之間有一塊兩米見方的空地。包郝先彎腰用手指擦一擦那塊地麵,確信值日生將它拖得相當幹淨,才輕手輕腳地將布包放平在地上。
圍觀者的熱情已經被他完完全全地調動起來了,這時候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暗暗抱怨自己的個子太矮,脖子太短,很有可能因此而錯過眼前將要出現的奇跡。
包郝畢竟還嫩,還不懂得把時間拖得越長越能吊大家的胃口。他撅著屁股,開始把那條藍白條紋被單從左至右地掀開。被單太大,包郝的個子太小,掀的過程中要跨越如此大的尺寸還是費了些勁的。被單完全掀開後,露出一張對折著、平整、漿硬、有著相當厚度和質感的潔白無瑕的紙。這張紙折疊後的麵積等同於剛才包郝拎在手裏的布包。待到包郝滿臉喜色地掄圓了胳膊,將紙張嘩地打開,麵積便頃刻增加了兩倍,鋪在地上猶如一張高貴的白色地毯。
白地毯上赫然寫著幾行烏亮的大字:
聯合國首任總統
包郝先生
地址:美國紐約聯合國總部
全體“哇噻”一聲輕呼,完完全全是模仿了時下流行的日本和台灣地區動畫片中的口氣。
但是也有人並不盲目崇拜,立刻提出了很具常識性的問題:“可是聯合國並不是一個國家啊,怎麼可能有總統呢?”
包郝雙手背在屁股後麵,盡量把胸脯挺直起來,頗有幾分悲天憫人地答道:“你太不習慣動腦子了。聯合國從前沒有總統,不等於以後永遠沒有總統。也許有一天全世界都變成了一個國家呢?變成一個國家不是就方便管理了嗎?我們可以把美國的錢運到中國來,再把中國的人運到西伯利亞去,再把非洲的……”
包郝話沒有說完,一眼瞥見梅放老師從窗外走了過來。迅速咽下沒說完的話,跪在地上三卷兩卷,把巨大的名片卷成一個紙筒,抱著溜回到座位上。等別的人發現梅放老師站在身後的時候,包郝已經在位子上正襟危坐,擺出一副與己無關的無辜神情了。
梅放老師說:“早讀課不上位讀書,在講台邊紮什麼堆?”
大家互相吐吐舌頭,四下散開。
梅老師把寫滿了生字的小黑板掛在大黑板上,口氣並不嚴厲地指名道姓:“包郝,是你出什麼新花樣了吧?”
包郝很狡猾地避開問題,答非所問:“老師,我沒有犯錯誤。”
梅老師回頭笑起來:“我並沒有認為你犯錯誤,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包郝撓撓頭皮,也笑。他不怎麼懼怕梅放老師,梅老師比數學老師外表溫和,一般情況下也還比較通情達理。
就在這時候,包郝爸爸突然氣急敗壞衝進教室來了。他一進來就衝著包郝大叫:“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東西?”
包郝反應也挺快,馬上偏過身子擋住他爸爸的視線,抓過倚在牆邊的紙筒,用勁折過去,再拚命地往抽屜裏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