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下星期一,我是升旗手(1)(1 / 2)

肖曉期盼得到當旗手升國旗這個榮譽已經很久了。

不知道別處的學校怎麼樣,南京的學校都有統一規定:星期一是升國旗的日子。

升國旗的日子很不尋常,這一天全市所有的學生都要穿校服,少先隊員們戴上紅領巾,團員們必須戴團徽,腳上最好穿一雙白球鞋。

這一天早晨八點鍾,無論走進南京的哪一所學校,你都會一眼看見操場上齊刷刷肅立的方隊。雖然比不上部隊方陣的威武雄壯,那一分莊嚴和靜穆卻是彼此相似。總是學校裏嗓音最洪亮的體育老師站在高台上當司儀,他喊著“稍息”和“立正”的時候,操場上上千學生腳底擦過沙土的聲音像風暴從遙遠的地方刮過來,上千顆黑腦袋矮下去又聳上來的動蕩比海浪更壯觀。然後,在鋪天蓋地的軍樂聲裏出旗,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一字一句“介紹今日升旗手”,從旗手的一貫品質說到他最先進的事跡。升旗敬禮開始了,一聲令下,無數的胳膊“刷”的一聲高高舉過了腦袋,刹那間操場上隻看見一片手的海洋。國歌莊嚴地奏響起來,旗手在千百道目光的注視下將國旗緩緩升上旗杆。

對於一個還在讀書年齡的學生來說,星期一早晨當旗手是學校所能給予他的最大榮譽了。沒有人能夠抗拒得了當旗手的誘惑。在全校上千名師生羨慕的目光裏,將一麵颯颯飄動的國旗送上旗杆,那種榮耀、滿足、興奮、陶醉和自豪,是任何物質獎勵都無法替代的。

尤其是肖曉這樣一個崇尚英雄、視榮譽為生命的男孩。

美中不足,這樣的榮譽攤到單個學生頭上的機會少之又少。

一二年級的學生還小,扯不動旗繩,隻允許做“觀禮者”。從三年級開始,一個班一個班地依次輪過去,每個班級機會均等。肖曉所在的學校,每個年級四個班,三年級到六年級總共四四一十六個班。每個學期大致有二十個星期,再除去雨雪天、節假日,能夠升旗的日子最多也就是十六個。這就是說,每學期每個班攤上一次。一個班五十多個學生,你算算,全校能有幾個人有這樣的幸運?

三年級,第一次有資格升國旗,旗手理所當然是班長,肖曉是班副,沒戲唱。

四年級,肖曉在全區小學生“國旗知識競賽”中拔取頭籌。這回當旗手沒問題了吧?也該著肖曉倒黴,升旗的那天他偏偏病了,急性肺炎,躺在兒童醫院裏三天三夜,嘴角燒出了一串大水泡。老師帶了同學到醫院去看他,問他嘴上的水泡是不是發燒燒出來的,他說不是,是錯過了當旗手的好事急出來的。

五年級,眼看又要輪到他們班升旗了,梅放老師不知怎麼就那麼沉得住氣,對旗手的人選遲遲不宣布。肖曉急得貓爪子撓心,恨不能一天當中做上十件好事,把梅老師的注意力全部引到他身上去。

一天下午放學後,班級宣傳組的同學留下來出黑板報。肖曉不是宣傳組的人,可是他自告奮勇留下幫忙,洗黑板,領粉筆,用木尺打線條……出完黑板報,他又把宣傳組的同學趕回了家,獨自一個人留下打掃教室,把桌上的粉筆灰擦了,地上的粉筆頭掃了,桌椅歸到原位,窗戶關嚴,門鎖好,然後蒙一身灰土下樓。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他騎車快到校門口時,就著路燈看見地上橫著根木棍。他想這一定是哪個小孩子淘氣丟下來的,就自然而然地下車去撿。木棍剛抓在手裏,念頭閃動,四麵看看沒人,一咬牙放了回去,還故意放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裏。

倒黴的是五(2)班的周小胖,那天他放學後被老師留下來補作業,一直弄到天黑才走。周小胖也是騎車的,但是他騎術不佳,視力也不算太好,悶著頭往前衝,根本沒在意前麵的路況,前輪一下子撞上了木棍,車身猛地一顛,人仰車翻。

肖曉那一刻大喜過望,箭一般從樹影後衝出來,連聲地喊道:“摔傷了沒有?摔傷了沒有?”拉起小胖,扶起小胖的自行車,不由分說要送小胖去醫院,並且堅持要背著小胖走。

肖曉背了不到一百米,才發現自己低估了小胖的體重,高估了自己的力氣。他先是呼哧呼哧氣喘如牛,很快就隻能改背為扶,把小胖的一隻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小胖先還走得一拐一拐,後來肖曉因為做好事心急,不知不覺間拿出了百米冠軍的勁頭,開始在路上健步如飛。小胖也就順應形勢跟著他跑。兩個人一前一後跑得像是去醫院搶什麼頭獎。

跑了一會兒,肖曉忽然感覺不大對頭,停住腳步問小胖:“你怎麼跑了?”

小胖奇怪道:“我為什麼不能跑?”

肖曉說:“你不是摔傷了嗎?”

小胖反問:“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摔傷了?”

肖曉沮喪地想:這回糟了,好事做不成了。但是肖曉畢竟是肖曉,他腦筋一轉,馬上想出一個理由:“有人摔了跟頭是外出血,有人摔了跟頭是內出血。內出血比外出血更可怕,如果不去醫院檢查的話,血出光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