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陽春三月,路邊的垂柳方顯綠意,遠遠看去,淡淡的嫩綠色霧氣在枝頭彌漫,一派生機盎然。

許雲清難得起了個大早,換上精挑細選的衣裙,又細細的上了妝,才娉娉婷婷的朝著正院走去。

江宴歡遠遠就瞧見一身月白長裙的女兒,不禁有些恍惚。

三年前,姑蘇來信說林侯得了急症,身子每況愈下,不料短短數月 ,再次有消息卻是前來報喪的下人。

江宴歡是老來女,父母早已年高,當年遠在北境無法常伴父母身旁,二老去世時又正逢戰事吃緊,隻有許雲楓、許雲清隨林侯夫妻前往吊唁。

怎知不過幾年光景,自幼看護她長大的林侯也急病去了,哪怕是在戰場上看遍了悲歡離合,真到了自己身上,江宴歡也是一時頭暈目眩,全身無意識地發軟,要不是許文韶扶著,怕是直接癱倒在地。

下意識看向許雲楓兄妹倆,卻見女兒急促地喘息著,涕泗橫流,止不住的抽泣,整個人都要哭得厥過去。

雲楓更是木愣在原地,臉色煞白不能動彈。

江宴歡在北境見的多了,反而知道兒子這狀況更不對,連忙緩了緩心神,把小兒子摟在懷裏。“楓兒,別怕,慢慢呼吸。你姨父已經去了月餘,別嚇娘好不好,緩一緩,別讓你姨父擔心你,好不好?”

許雲清止不住淚水,卻還是擔心三哥,扯了扯娘的衣袖讓她鬆開許雲楓,她把自己埋在三哥的肩上,任由淚水肆虐,右手還附在三哥後背輕拍著安撫他。

許雲楓和許雲清未出生時就在母親腹中相互依偎,自小相伴從未分離過,幼時離了爹娘寄居姑蘇侯府更覺得對方密不可分。

見妹妹哭得不能自已,許雲楓回過神來,下意識想安撫她,又覺得悲傷難忍,忍不住與妹妹相擁著埋頭痛哭。

兄妹倆互相宣泄著悲痛,如同兩隻失去庇佑的小獸,看得府裏眾人隻覺心頭一片酸楚。

許雲清養在內院,多是陪在林夫人身邊,但林侯對她也是溫言軟語的哄著寵著,休沐就陪著林夫人和她出門,林侯對他們兄妹來說便是另一個父親,甚至比許文韶還要重上幾分。

可許雲楓從去了姑蘇,林如海性子端方,當時已然忙於科舉事宜,準備下場一試,林侯幾乎是手把手地將許雲楓帶大,一腔父愛盡注於他。

為他啟蒙詩書,教他君子六藝,帶他出門會友,許雲楓一舉一動都帶著林侯的影子,除了一胎雙生的妹妹,林侯就是許雲楓最重要的親人。

甚至,許雲楓無心仕途,意在山水野趣,立誌有朝一日走遍五湖四海,見識一番廣闊天地。

但他也願意為了林侯的期待,哪怕沒有表哥林如海的天賦,依舊堅持數年苦讀,隻為立得功名,不負姨父一番教導,也能叫長輩們放心。

從那天起,許雲楓、許雲清兄妹倆變得沉默寡言。父母尚在,不好為姨父披麻戴孝,卻也依舊堅持著素衣,不食葷腥,不參與娛樂,也不出門訪客交友。

江宴歡也不攔著他們,她自己尚且悲傷無法自抑,隻是看小兒子日漸消瘦,女兒也心情低落,幹脆給倆小的加了課業。

人一旦忙碌起來,也就不會一直沉溺在悲傷中了,日子總要朝前看的。

她在戰場上不斷調整了藥方,已經研製出藥效更好的止血藥方,甚至消炎藥,退熱藥,止咳的藥方也都有,北境的女兒家也有各種病症記錄彙總,隻待整理後一同上書。

幹脆讓許雲清參與進來一同整理,小時候也教過她一些基礎的常識,學醫的天賦也有,索性這幾年她也算清閑,江宴歡打算把自己的一身醫術交給女兒。

人生在世,多學些東西總是好的,江宴歡也不指望女兒有什麼扶危濟困的誌向,隻盼著她教的東西能幫女兒過得更好,技多不壓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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