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和小威子、旆旆還有某某約定過,一起去麗江,可是因為我工作沒有時間,於是作罷。後來我看見某人在日誌裏寫:因為某人趕稿,你這個夏天注定與青石板路無緣。
站在雪山頂上和小威子打電話,哆嗦的說不出話來。因為自己習慣在夏天的時候穿休閑褲不穿襪子,於是就這麼赤腳上冰川了。當我穿著襯衣夾克站在一群裹著羽絨服的人群中的時候,我們彼此都在麵麵相覷。我在山頂上站了一會就匆匆下山了。我覺得我再不下山我就要死掉了。一些碎冰塊從天而降,我摸摸我的頭發凍成了冰塊,我敲一敲竟然碎掉了。自己都嚇了一跳,感覺像是被人爆頭。
在那幾天裏麵我都是匆忙的走,匆忙的看著眼前出現的東西,古老的房子,沉默的流水,柔軟的高草和自由奔跑的風。其實我很想呆在那條沿河的老街上,在每個夜晚去不同的酒吧。然後喝咖啡數回憶。
可是我是個怕回憶的人。我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站在空曠的操場上看日落,盡管後來我去過很多大學校園,體育場一個比一個奢華,可是我懷念我高中的那個有點破舊的操場,周圍沒有看台,跑到是泥土的。跑道外麵是一圈深深的高草,每到春天走進去就看不見人。
阿冉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悄悄的在風裏長大了。我每次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會非常難過。而當很多年之後,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和小允,和妖精,在每個落日下麵霸道而任性的跑過無數的人群,穿越那些跑步的人如同穿越無數的故事,笑容灑落在我們背後,而落日開放在我們麵前。我記得小允的臉,愛難過,愛悲傷。
而現在,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孤單的在草地上看落日。曾經陪我看落日的人,散落在了天涯,一個一個好像在較勁一樣比誰離我更遠。雙手擦在口袋裏的時候我總是在想,走了這麼久,跑了這麼遠,你們一點都不想我麼?每次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孤單像是落日一樣,無窮無盡的奔跑,最終充滿了整個天與地的空隙。
小米說,天空的飛鳥,是你的寂寞比我多,還是我的孤單比你多。剩下的時光,你陪我,好不好。這樣你不會寂寞,我也不會孤單。
而我想說,沉默的浮雲,是你的難過比我多,還是我的隱忍比你多。以後的路程,忘記我,好不好。這樣你不會難過,我也忘了回憶。
我對阿冉說:要麼忍,要麼殘忍。然後他就經常對我說這句話。
沉默的三月是一場獨自歡樂的斑駁的夢。
沉默的三月是一場斑駁的夢。
三月是場夢。
那些沉睡在我腦海中的故事終於在這個月完全結束了。我把寫好的小說發給小矛看,小矛說,像是經曆了一場風暴。那些曾經熟悉的以為真切的生活在我們生活裏的人,突然如同三月的那些最後的陽光,在某一天清晨,在某一場淡藍色的天光裏,突然就消失不見了。他們曾經生活的軌跡,他們曾經鋪展開的難過和快樂,像是落入枯萎的那些黃色高草裏的雪,無聲無息的融化進黑色的泥土。從此開始,與大地一起沉默,一起沉沒。
是誰說,慵懶的日子一去不再回來,K906路的公交車,從麥田,開到鋼鐵,那些叮當作響的歌謠,我記得不會唱。
樹葉黃了就要掉了被風吹了找不到了太陽累了就要睡了留下月亮等著天亮。
冬天來了覺得涼了水不流了你也走了音樂響了讓我哭了心已丟了還會痛麼。
這是首古老的兒歌。冬天來了。
最近我總是發現那麼多的兒歌,那麼多讓人覺得殘忍的兒歌,我曾經覺得童年的純真離我很遠,現在我才發現,其實從年少開始我們就在學習悲傷。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垂垂老去的人,隻是時間忘記了給我皺紋,忘記了給我白發。所有人看的見我年輕的容顏看不見我蒼涼的心。擦著口袋站在山崖,看著無限淪陷無限皓首的藍天,胸腔裏翻湧著黑紅色的容顏。
一個陌生朋友發消息給我。他問我,小左,你是不是還站在太陽下麵,我這裏已經在下雪了。似乎剛過完夏天就可以看見雪。然來冬天不知不覺的就會來了。
阿冉說:我就像現在一樣看著你微笑,沉默,得意,失落,於是我跟著你開心也跟著你難過,隻是我一直站在現在,而你卻永遠停留在過去。
旁人笑我這個無法管住的野孩子,連沒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站的太久了,說的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們怎麼還是聽不懂?我寫了太多了,寫的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們怎麼還是看不懂?
曾經一直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心情,那些沉重,那些無法講述的悲傷和蒼涼。可是,要我如何在淺薄的紙上為你畫出所有的生命年輪?我要如何讓你明白?算了,罷了,你以為我是鬧劇也好,你以為我是幸福也好,關上門,各自有各自的幸福和眼淚。
寫《戒疼》的時候,幾乎都是淩晨。很多個淩晨我都是在自己房間裏一直寫一直寫寫到幾乎可以看見天亮。半夜會覺得有些熱而起身把暖氣關掉。
想起夏天的月亮很好看,後悔自己一直沒有看過。
有時候出門去24小時便利店買東西。
一個空曠的超市隻有我一個人。腳步空空蕩蕩的回響在日光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