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倪涫涫怔了一下,完全沒有料著冉景騰會這麼湊巧出屋。下意識地,她垂下粉臉,欠了欠身,不帶任何情感木訥地恭聲道:“奴婢見過侯爺。”
這柔聲細語的一句請安,讓冉景騰的心頭猛然一震,宿醉一夜的疲憊麵色變得更加慘白,目光瞥向一旁別過臉的柑丘,一張俊臉頓時布滿了陰霾。
昨日的劣行,昨夜的宿醉,屋內的女人,屋外的女人,讓他十分難堪。如今想改變些什麼,都仿佛成了對之前所有行為的諷刺,這種諷刺令他卻步不安。
他咬緊牙根,攥緊拳頭,一言不發地往前院步去。
柑丘抬了抬眉,識相地跟著主人一同離去,臨行前,不忘向立在門側的倪涫涫抱拳告別。
難堪的何其是冉景騰一人,倪涫涫抱緊了胸前的一盆水,若不是這尚餘溫度的暖意透過掌心蔓延開來,正一點一點地滲進心底,她幾乎要懷疑自己隨時隨地都可以變成一座冰雕,會隨著風雪漸長,會隨著春陽消融。
直到聽不見急促離開的腳步聲,她才挺了挺身,邁進了門內。
昨日的歐茜米與今日大不相同,不但氣色好了許多,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一見著倪涫涫便以身戲言,“我這副拙樣,活脫脫一個囚犯,不過有美人在側,卻是個上等囚犯。”
有關那個秘密,困擾了倪涫涫一夜,眼下聽著歐茜米這般玩笑,她眉目舒展,忍不住淡淡勾起唇角,輕道:“水有些涼了,我這就去換一盆熱水來,姑娘請先稍等一會兒。”
歐茜米用手探了探水溫,尚可,便道:“不用麻煩了,這水剛好,在我們老家,冬天都提倡用冷水洗臉,這可是促進毛孔收縮,預防風寒呢。別麻煩了,跑來跑去的,多累人。”說著,她便將軟布放進盆內浸濕,開始洗臉。
“這古代的空氣也不比現代那樣混著,即使沒有保養品,也讓人的皮膚光滑透亮。”說完,不顧歐茜米驚訝的神情,準備早膳去了。
碗筷剛擺開,歐茜米剛坐下,隻喝了一口清粥,看著站在一旁的倪涫涫,還在思考著剛剛倪涫涫說的那句話,因為旁邊還有其他宮女,卻不好開口問,好像古代這裏並沒有什麼保養品一說,而且……就在她還沒有來得及想明白,問清楚時候,便聽見屋外一陣尖銳的叫聲傳來,“倪雨溪,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歐茜米聽著這聲音十分耳熟,可又一時想不起這究竟是誰。
倪涫涫秀眉輕皺,何以懿貴妃會突然出宮來到至寧侯府?這並不合宮規。她正思忖著,隻見懿貴妃已帶著一幹人等衝進屋內。
不敢怠慢,她迅速跪下身,低首行了大禮,口中朗朗而道:“貴妃娘娘萬福。”
懿心婉根本連看都沒看一眼跪在腳前的倪涫涫,銳利的目光隻顧瞅著正在用早膳的女人,“倪雨溪,你竟然還活著?真是老天瞎了眼。”
歐茜米眉心深蹙,緩緩抬頭,十分詫異地看著麵前怒目相向的美人,這聲音不僅聽著耳熟,這長相也十分熟。
“我認識你?”在這霧麒虎國內知道她叫“倪雨溪”的人為數不多,記憶深處好像有那麼一個人,可她偏偏又想不起來。
“大膽,見了貴妃娘娘還不下跪?”貴妃沒發話,這身後的太監倒是圓目一瞪。
“你們都給我閉嘴!”懿心婉怒斥一聲,突然,衝過來將歐茜米麵前的早膳掃落在地,“倪雨溪,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歐茜米盯著眼前這個穿著貴氣的女人看了又看,突然張大了嘴,認出了這個大呼小叫的女人是誰。原來是懿心婉,與倪雨溪同樣是個悲劇的女人,向同一個男人求愛不成,而遠嫁霧麒虎國,做了安澤熙的女人。
“原來是你。”歐茜米輕嗤一聲,“懿貴妃有何賜教?”
倪涫涫微微挑眉,依然不敢抬頭,原來歐姑娘與懿貴妃是舊識。但聽懿貴妃說話的口氣,似乎兩人曾經不合。歐姑娘昨日方僥幸逃離百花堂那個火坑,今日遇上懿貴妃,怕是更加麻煩。
懿心婉又是一聲怒斥,“倪雨溪,你還知不知廉恥?當年你勾引景騰不成,害他害得那麼慘,如今又故技重施,還跑到霧麒虎國來勾引他?你究竟要到何時才肯放過他?”
歐茜米也不是好欺負的主,拍案而起,腳下的鐐銬叮當直響,“你看我眼下這副樣子像是來勾引他的嗎?懿心婉你真是好笑!堂堂一個麒虎王的妃子,一大清早跑到這來和我個這階下囚叫囂,搞得自己倒像是冉景騰的正妻,來抓奸小三。我真是沒想到,你們雲虎城進出是這樣自由,妃子都是可以自由進出宮門和這至寧侯府的,好比進出菜市場。”
“大膽!膽敢汙辱我們霧麒虎國、貴妃娘娘和至寧侯爺!”一旁的太監喝道。
倪涫涫眉心深蹙。
這歐姑娘的直爽脾氣,她昨日已經見識過。可是昨日歐姑娘所怒斥的對象是侯爺,雖然侯爺對其恨之入骨,可是後來歐姑娘那番話不是沒有說服他,否則人也不會在這清風別苑內。但是今日麵對的不是別人,而是懿貴妃,且不說這段大逆不道的話,但憑懿貴妃與侯爺相識的關係,這便是禁忌。不論是在宮內還是宮外,尚無人敢把話說得這樣明白。
明哲保身,這四個字似乎離她越來越遠。
倪涫涫咬著唇將身體彎下,近乎俯在地上。
懿心婉一張俏臉氣得煞白,揮起手就要打歐茜米,歐茜米眼捷手快,攔住了她,她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牙尖嘴利!我出宮自是得王上允許。你這個狐狸精!一定是你使了什麼妖術,勾引他,否則他怎麼會心慈手軟把你給放了?還讓你住在清風別苑的客房裏?好!既然他也被你迷得狠不下心,那我來,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懿心婉揮開歐茜米的手,便衝上來要掐住她的脖子。
“喂,懿心婉,你不要得寸進尺。”歐茜米用力地掰開懿心婉的手,使足勁推開她,將她推倒在地。
跟隨著懿心婉的宮女和太監齊呼著上前扶她。
頓時間,所有亂成了一團。
倪涫涫見了此情形,心下一驚,立刻起身上前去扶懿心婉,殊知,卻被懿心婉用手大力地推開。
懿心婉將所有的怒氣全部轉到倪涫涫身上,剛剛站穩腳,便狠狠地甩了倪涫涫一記耳光,辱罵道:“你這個賤婢,誰讓你起來的?別以為你爬上他的床,他收了你,你就指望能飛上枝頭當鳳凰?賤人!”說著她又狠狠地甩了倪涫涫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