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她不覺在心中生起一個奇妙的想法,如果他在這裏,如果他不是奸細,那麼這一仗,應該不會打得這麼艱辛吧。
可惜,可惜!
她暗自歎息。
忽地山腰處一陣嘈雜,循聲望去,隻見嘉倫正與自己的衛兵發生爭執,嘉倫口口聲聲說有軍情稟報,而那衛兵說死不讓他過來。
這也怪不得衛兵無禮,隻因梅玄霜有言在先,不讓嘉倫來打擾她。
幾日前,嘉倫率援軍趕來相助,並將餘躍的計劃向梅玄霜陳述了一遍,他心想梅玄霜聽後一定會大聲叫好,從而頃刻之間就會在心裏摒棄對餘躍的猜忌。
孰料梅玄霜身體一陣搖晃,好容易才把持住身形,俏臉已經變得慘白,喃喃自語:“是我大意了啊,我居然把他交給你們。”
嘉倫看著她的古怪表情,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梅將軍?”
梅玄霜猛地抬起頭來,怒聲喝斥:“誰叫你們自作主張放了他的?他如果真是奸細怎麼辦,豈不是借機將幾十萬大軍開到敵國,用來壯大敵軍隊伍?”
嘉倫被喝得愣住了,發了半天的木,才略顯猶豫卻又似乎不得不衝撞地說道:“因為我們都相信他不是奸細。”
梅玄霜心中顫然,那一刻,嘉倫對他的堅定的信任幾乎同化了她心中那一絲微妙的懷疑,繼而她又不覺遺憾,為什麼自己不能像他那樣,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呢?
如果他不是奸細,這無疑是一個完美的計劃,也是一個令人振奮的計劃,按照這個計劃實施,搞不好就實現了加蘭人三十多年的夙願。
然而,真的應該相信他嗎?
這恐怕很難,自己肩負的使命不容許被任何私情左右自己的意念。
然而她哪裏知道,正是由於她過度壓迫自己的意念,造就了她的偏激,不知不覺鑽進了死胡同。
她將僅剩的一絲清明的目光望向身旁正皺眉的周多蘭。
周多蘭其實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此刻見她詢問,便緩緩地答道:“事已至此,生氣也無濟於事,如果他真的是奸細,此刻兵馬已經到了研津或是北川,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倒覺得,為今之計,我們不妨就放五分信任在他身上。”
梅玄霜妙目微轉,蹙起了眉頭:“此話何解?”
“在他的計謀裏,要求我們在敵人敗退之時要窮追猛打,其實這也是我們進軍方略本身的要求,是在我們的計劃之內的,到時候見機行事吧,隻是不知道敵人是否真的會撤退。”
梅玄霜略作沉吟,也覺得頗為有理,點頭,繼而望向嘉倫:“你下去吧,營中待命,聽候調遣。”
嘉倫默然地退下了,然而梅玄霜卻不由得對他心生芥蒂,因為他畢竟明目張膽地違抗了自己的命令,隻是一心一意地按照餘躍的計劃去行事,如果這時候他們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計劃,那就太可怕了。
這時候隻聽周多蘭又適時地說道:“如果他隻是留下了羅倫在營中,此事的確頗令人懷疑,我們必須即刻派親信前往塔卡城,給羅倫將軍必要的警示,以防更大的兵變發生,至於嘉倫,須適當地限製他的行動和自由了。”
梅玄霜一聽,心中更覺悵然,於是從其言,一麵派人快馬加鞭趕往塔卡城,一麵將嘉倫軟禁起來,不讓他在營中隨意走動。
然而此刻,嘉倫竟然衝破了層層束縛,還膽大妄為地向自己走來。
梅玄霜心中責怪著那些衛兵的無能,同時又不覺心生好奇,遂望向遠處:“讓他過來吧。”
士兵們聽話地讓過一邊,嘉倫三步並作兩步地疾走到梅玄霜身前,急切說道:“梅將軍,汪古帳下來報,他們已經拿下烏侖要塞了,請梅將軍做好接應準備吧。”
梅玄霜眉尖一挑,冷叱一聲:“接應?如何接應?如果他們真的拿下了烏侖要塞,消息都從烏侖傳到了我們營中,那麼也應該傳到敵人營中,然而你放眼看一下,”指了一下遠處的戰陣,“敵人可有一絲慌亂的跡象?”
嘉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幾眼,見那敵軍陣營裏,個個敵兵仍舊精神抖擻,而且似乎還有越戰越勇的跡象,這不像是被人斷了後路的象征啊。
“這……也許……他們在死撐吧。”嘉倫有些迷惘地說道。
“你下去吧。”梅玄霜冷冷說道。
嘉倫猶豫了片刻,便轉過身,緩緩地往遠處走,走出幾步,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又猛地停下,回過頭來:“梅將軍,我和我的人馬來這裏是來增援你們的,是來打仗的,可你一直把我晾在一旁,這算怎麼一回事?我,我要求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