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告訴陰冽。
假若真的有永生,多好。
假若永生可以發生在他們身上,多好。
多好。
可是,卻在這個時刻,陰冽從她的懷中,輕輕飄向上空。
他的身體,懸在半空之中。
他輕淺地笑著,聲音悠遠而蒼涼:“為什麼要這樣,我的女孩……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我的女孩……為什麼……”
雪狸高高仰著頭。
她閉上眼。
可是,淚水,卻如洪決堤……
尾聲
天湖。
雪園。
雪狸站在雪亭裏,懷中抱著白兔,凝望著煙波浩淼的湖麵。
她微微地笑著,神色淡然而寧靜。
天上,正落著大雪。
雪花很厚,雖然不緊,卻紛紛不息。
雪奴碎步走過木板橋,走進雪亭,輕聲說:“主子,您已經站了小半個時辰了,回去吧。”
雪狸緩緩地轉過身,由雪奴攙扶著,向雪閣走去。
雪閣。
雪狸緩緩地撫摩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問:“陰冽,我們的後嗣,曆代都要侍奉巫神嗎?”
陰冽沒有回答。
雪狸拿起象牙梳子,輕柔地梳理著自己的曳地白發,問:“陰冽,為什麼你白頭是在一夜之間,而我卻僅僅用了一瞬?”
陰冽沒有回答。
雪狸放下梳子,凝望著鏡中那張美麗絕倫的容顏,問:“陰冽,雪狸的女兒,雪狸的女兒的女兒,雪狸的女兒的女兒的女兒……都會擁有如此的容貌嗎?”
陰冽沒有回答。
雪狸緩緩地撫摩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問:“陰冽,諾諾的生命,何時終結,終結與否,是不是也隻由巫神決定,如你這般?”
陰冽沒有回答。
雪狸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向自己那張巨大而奢華的寢床。
她挽開重重繡幕,走進去,坐在床沿。
她俯下頭,湊近床上人的耳朵,輕輕地咬著他晶瑩的耳垂,柔聲說:“今天是我二十歲的生日,天正落著大雪,我收了一甕,是準備用它,來為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淨身。但是呢,我卻不知道該怎樣保存。是埋在土裏,還是藏在潭中,抑或是,你用巫術冰凍住甕。陰冽,你醒一醒吧,告訴我。”
可是,陰冽卻隻是翻了個身,嘟噥了一句,兀自睡得深沉。
雪狸輕聲歎息著,起身,走到堂中,低頭對腹中的胎兒說:“孩子,你爹爹呀……以前會拿自己的生命,來跟娘親開玩笑,害得娘親因他而瞬間白頭,如今呢,他更是越來越懶了。從早睡到晚,不吃東西,也不跟娘親說話。照這樣下去,你娘親我呢,多半會坐吃山空,雪園亦會荒蕪了,而你,我可憐的孩子,日後,你多半會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了……唉,天下誰人能知,雪狸公主與陰雪王的骨肉,卻竟正遭受著辛苦煎熬!”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輕笑。
雪狸抬眼瞧去,卻看見那個無比俊美的人,正慵懶地坐起身。
他看著她,笑著。笑容,極致地妖嬈,卻又極致地清純。
雪狸心內一顫。
他卻說:“你喜歡看雪,那麼,我便讓這雪下足了五日。這可耗費了我很大的能量。竟不許我多睡會的嗎?”
雪狸笑,挑著眼睛,說:“如若我們每年都在雪園住上幾個月,而非五日,那麼,你是否有能力,讓皚皚大雪一直紛落不息?”
陰冽頓了頓,說:“這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如若我真的那樣做,可能會真的——觸怒上界神靈。到那時,即便是巫神,亦絕對是保不住我的。”
雪狸笑,笑容燦爛:“雪國的雪,是否能夠移到雪園來?”
陰冽皺著眉頭,望了雪狸片刻。
雪狸依舊燦爛地笑著。
陰冽卻忽然倒下去,聲音裏蘊著哀傷:“雪狸,原來,這麼久了,你竟還沒有習慣雪國的生活啊……”
雪狸依舊,在燦爛地笑。
窗外,大雪紛紛不息,似是已經定格成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