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軾畢竟更熱愛人間的生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趁著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與自己的清影為伴,一起舞蹈嬉戲的意思。李白《月下獨酌》說:“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蘇軾的“起舞弄清影”就是從這裏脫胎出來的。“高處不勝寒”並非作者不願歸去的根本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才是根本之所在。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碼還可以與自己清影為伴。這首詞從幻想上天寫起,寫到這裏又回到熱愛人間的感情上來。從“我yù”到“又恐”至“何似”的心理轉折開闔中,展示了蘇軾情感的波瀾起伏。他終於從幻覺回到現實,在出世與入世的矛盾糾葛中,入世思想最終占了上風。“何似在人間”是毫無疑問的肯定,雄健的筆力顯示了情感的強烈。
“明月幾時有?”這在九百年前蘇軾的時代,是一個無法回答的謎,而在今天科學家已經可以推算出來了。乘風入月,這在蘇軾不過是一種幻想,而在今天也已成為現實。可是,今天讀蘇軾的詞,讀者仍然不能不讚歎他那豐富的想象力。
下片懷人,即兼懷子由,由中秋的圓月聯想到人間的離別,同時感念人生的離合無常。“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轉和低都是指月亮的移動,暗示夜已深沉。月光轉過朱紅的樓閣,低低地穿過雕花的門窗,照到了房中遲遲未能入睡之人。這裏既指自己懷念弟弟的深情,又可以泛指那些中秋佳節因不能與親人團圓以至難以入眠的一切離人。“無眠”是泛指那些因為不能和親人團圓而感到憂傷,以致不能入睡的人。月圓而人不能圓,這是多麼遺憾的事啊!於是詩人便無理地埋怨明月說:“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明月您總不該有什麼怨恨吧,為什麼老是在人們離別的時候才圓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離人的愁苦了。這是埋怨明月故意與人為難,給人增添憂愁,無理的語氣進一步襯托出詞人思念胞弟的手足深情,卻又含蓄地表示了對於不幸的離人們的同情。
接著,詩人把筆鋒一轉,說出了一番寬慰的話來為明月開開脫:“人有悲歡離合,月有yīn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人固然有悲歡離合,月也有yīn晴圓缺。她有被烏雲遮住的時候,有虧損殘缺的時候,她也有她的遺憾,自古以來世上就難有十全十美的事。既然如此,又何必為暫時的離別而感到憂傷呢?詞人畢竟是曠達的,他隨即想到月亮也是無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為暫時的離別而憂傷呢?這三句從人到月、從古到今做了高度的概括。從語氣上,好像是代明月回答前麵的提問;從結構上,又是推開一層,從人、月對立過渡到人、月融合。為月亮開脫,實質上還是為了強調對人事的達觀,同時寄托對未來的希望。因為,月有圓時,人也有相聚之時。很有哲理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