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人和朋友,阿斯婭獨自一人在家,卻不知應該幹些什麼。按理說,一個女人剛剛和她自己認為不錯的男人見了麵,心情應該是不壞的。可是,此時的她卻心亂如麻。她在房間裏來回地走著,從客廳走到臥室,從臥室又到陽台,明明看見幾天沒有澆水的花已經蔫了,卻無心拿起水壺來。最後,她打開陽台的玻璃窗,望著窗外毫無生氣的冬天的景色。她的住房麵積雖小,但位置不錯。樓外沒有喧鬧的馬路,卻是一片樹林。由於是冬天的緣故,樹上的葉子早已被寒風剝光了,隻剩下樹枝依然忠實地貼靠在樹幹上,任風吹雪打,不折也不彎。今早下了一場小雪,那雪鋪蓋在樹枝上、林間的空地上,將整個樹林染得異常的潔白。冬天不會有人走進這個樹林,樹林中靜得出奇,使得眼前這白色的世界顯得更加神秘,而這種神秘的背後流露出的是淡淡的憂傷。
阿斯婭隻有小學文化程度,也沒有作詩的天賦。麵對這樣的景色,她卻不禁感歎道:“人生猶如四季,我的花季已隨歲月逝去。眼前被剝去葉子的樹枝啊,你不必歎氣,春天來臨,你又會披紅掛綠。而我,一個人到中年的寡婦,人生卻將永遠是冬季。”說完,她自憐地流下了淚水。
阿斯婭從小失去雙親,由舅舅舅媽將她帶大。十六歲那年,舅舅將她安排在一個國營的印刷廠做了一個排字工人。她十八歲嫁給莫明。丈夫是廚藝不錯的廚師,可從沒有過自己的飯館,長年靠給別人打工為生。丈夫掙錢雖不多,卻愛窮大方,常常和幾個酒鬼朋友聚在一起吃喝,醉醺醺地回到家裏後,阿斯婭稍有埋怨,他便會拳腳相加。她和丈夫共同生活了二十一年,並沒有嚐到婚姻的甜蜜滋味,也沒有體驗過男人的溫情。在她的人生字典裏,結婚僅僅是女人應盡的義務,而男人就是直立行走的畜生。盡管如此,五年前,當她得到丈夫因車禍去世的消息時還是悲痛無比,哭得死去活來。無論什麼樣的人死去,活著的人會在一瞬間將他的許多不是忘得一幹二淨,而他的好卻能讓人一遍遍地回憶。丈夫雖是一個酒鬼,卻給了她一個家,讓她有了兩個女兒。收入雖然微薄,也還是養活著母女三人。因為有了他,她是一個有丈夫的完整的女人;因為有了他,兩個女兒在健全的家庭裏長大。因此,她總是帶著一種感恩的心去思念他,為他的靈魂祈禱。
一個人的經曆就是他的另一位老師。由於阿斯婭從小寄人籬下,她是自卑的,從表麵上看是柔弱的,容易屈從的,但從骨子裏她又是十分要強的。丈夫走後,她們母女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窘境。當時,大女兒雖已出嫁,但是接濟不了她多少。她一個月幾百元的收入要養活兩個大活人,談何容易!每到月底,催要電費、水費的人不斷上門,她為交不起那十幾元、幾十元的水電費而常常遭人白眼。因為被斷了電,母女倆度過了許許多多的沒有燈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