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1 / 3)

夏麗潘,一米五六的小個兒,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她的眼窩不深,眼皮上的脂肪多少適度,它使得整個人顯得健康有活力。她身穿一件黑色的羽絨大衣,頭上戴著黑色的頭巾,這頭巾是剛才在母親七天乃孜爾儀式上朋友們戴在她頭上的。按傳統習慣,家裏有人去世,女人們除了要穿素色的衣服外,還要披上或戴上純白色的頭巾。七天乃孜爾過後,可以換上黑色的頭巾。這黑色的頭巾至少要戴到四十天乃孜爾以後。實際上有許多女人過了四十天乃孜爾以後仍不願意取下它,要整整戴上一年,周年日過後才取下,以表示自己對逝去親人的懷念之情。

按習俗,七天乃孜爾儀式以後,喪主要由朋友陪著回自己的家,此時,夏麗潘坐在麵包車司機的副座上,身後坐著幾個朋友。麵包車在尚有些冰和積雪的路上小心翼翼地走著。馬路兩側一個個的建築和一排排掉光了葉子的樹飛快地掠過。車窗外,迎著她的是不斷地被卷入車底的長長馬路和飄在空中不緊不慢地掉落的雪花。

眼前的一切,她似乎看不到。她的腦子一片空白。要說她腦子裏還有一些東西的話,那就是七天前還健在的母親的身影。幾天來,無論她睜著眼還是閉著眼,眼前總是浮現母親那永遠帶著微笑的白皙的臉龐。她在家裏有兩個外號,一個是“狗脾氣”,另一個是“收音機”,意思很明顯,就是說她脾氣暴躁,而且話很多。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很少說話,隻是不斷地搖頭。她不能相信母親竟這樣離她們而去,死前竟連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上。七天前,那個讓她終身難忘的一幕又出現在眼前……

早晨,她走進辦公室,放下手中的提包,就習慣地拿起電話機話筒,撥通了娘家的電話。

“是你呀夏麗潘,你已經到單位了嗎?”電話那頭傳來母親那叫人永遠也聽不夠的熟悉的聲音。

“媽媽,你在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剛剛把房子收拾了一下,正要出去買菜。”“你又自己收拾房子啦?不是給你說了嗎,明天禮拜六,我和姐姐去收拾嗎?”夏麗潘責怪母親。

“你們工作那麼忙,已經夠累的,讓你們回娘家時有一種赴宴的感覺,這樣我才高興呀。”

“謝謝媽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夏麗潘撒嬌地說。“哎呀女兒,我就喜歡聽這句話,有了你的這句話,我的積極性會更高。怎麼樣,明天一定來嗎?你哥哥他們也要來,我現在去買點新鮮肉,家裏還有一個南瓜,明天咱們包南瓜包子吃。”“南瓜包子!太好了,我好久沒有吃媽媽的南瓜包子啦!”

夏麗潘高興地喊了起來。

“明天你一定要來呀,我有事和你們幾個商量,你們兄妹幾個誰都不能缺。”

“放心吧,我們一定去。”她和母親道了聲再見便將電話放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剛才的一番對話竟是她和母親的最後一次對話。

下午2點剛過,她接到姐姐卓婭打來的電話。姐姐告訴她,母親住院了,是膽結石急性發作,要動手術,此時已進了手術室了。

“什麼?媽媽早晨還好好的,怎麼就住院了?”夏麗潘隻覺得腦袋嗡地一下,她感到胸口一陣刺痛,她下意識地揉揉胸口,然後收起正在裝訂的文件,拿起提包飛速地跑出了辦公室。

當她趕到醫院時,手術室門口的過道裏站著她們家裏的幾乎所有的親人。父親蘇萊曼,頭發花白的六十五歲的老人也在這裏。雖然默不作聲,但從他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焦急的心情。哥哥普拉提站在父親身邊,姐姐卓婭靠牆站著,眼睛半閉,臉上是一副痛苦的表情。在夏麗潘到來之前,他們就這樣已經站了半個小時了。在孩子們的記憶中,母親身體一直很好,除了有一點關節炎,常常喊腿痛以外,從未得過什麼大病,更不要說是動手術了,今天突然之間被推進了手術室,他們都是膽顫心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