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繼之打開門,便看到段鴻跡站在門外,滿麵倦容,連西裝都沒來得及換。

“父親!”段繼之叫了一聲,既是給段鴻跡打招呼,更是在示意房中的江繪伊。

段鴻跡瞥了段繼之一眼,冷淡道:“你的臉色不太好啊,老大。”

段繼之垂眸恭敬道:“隻是昨晚沒休息好罷了,父親。”

段鴻跡大步流星地走到江繪伊床邊,先看了一眼江繪伊。

江繪伊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麵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發絲淩亂,被薄薄的汗水濡濕,緊緊貼在臉頰和額頭上。雙眸緊閉,似乎已經沒了生機。

此刻的江繪伊,整個人都散發著琉璃一般易碎的美感。仿佛一口氣,就能把她吹化了。

段鴻跡那雙狹長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情緒,冷淡地望著江繪伊,仿佛床上躺著的不是什麼冰雪做的美人,而是他的債主。

段繼之強壓下心中的酸楚,上前道:“父親。母親今天聯係我說,她想見您一麵。我知道您一向很忙,就婉拒了她。誰承想,母親卻說,這是最後一麵了……”

段鴻跡抬眸,銳利的目光逼視著段繼之:“她想見我,為何不聯係我?為什麼要聯係你?”

段繼之早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套說辭:“母親說,您一聽見她的聲音就厭煩。她不想惹您不快。”

段鴻跡點了點頭,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不知道信沒信這套說辭。

段繼之酸楚道:“我聽母親的話音兒不對,直覺要出事,連忙去到了母親的住處看她。結果就看到……就看到……”

段鴻跡挑了挑眉:“看到什麼?”

段繼之閉了閉眼,似乎已經心痛不能自製:“母親從五樓上,跳了下來!”

段鴻跡沉默了一會兒,道:“她傷到了哪裏?”

父親信了!

段繼之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心酸,掩飾著複雜的情緒,道:“醫生說,母親運氣好,隻是腿部和腳腕骨折。”

這傷處選的很巧妙,段鴻跡總不能去扒掉江繪伊的鞋看她的腳丫子,也就無從確認了。

段鴻跡沒說話。段繼之偷眼望著自己的父親,無法從對方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也就不知道該從什麼角度接話。

床上的江繪伊睫毛顫了顫,忽然張口,似是夢囈道:“阿跡……”

段繼之渾身一僵,下意識地就想上前,隨即他猛然反應過來——時代變了!江繪伊口中的阿跡,是他的父親……

段鴻跡嗯了一聲:“我來了。”

這三個字仿佛一道魔咒,昏迷中的江繪伊眼睫劇烈地顫抖起來,隨即,猛然睜開了眼睛!

在她睜眼的一瞬間,麵無表情的段鴻跡,嘴角忽然微微抽動了一下。

這個幅度很小,收斂得也極快,在場沒有任何人看見。

江繪伊定定地望著段鴻跡。即使已經在腦海中幻想了無數次這個畫麵,可是在真的親眼看到對方英挺麵容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髒還是不可遏止地狂跳起來。

無需任何偽裝、矯飾,江繪伊眨了眨眼睛,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阿跡!”她帶著哭腔道,“你怎麼才來啊!”

說著,她便情動不能自製,起身一把攬住了段鴻跡的脖頸!

段繼之心如刀絞,幾乎不能呼吸。他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心愛的女人,準備離開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可就是這一眼,讓他僵在了原地。

隨即,段繼之的表情也變得極為古怪。

原因無他——隻見江繪伊的兩隻眼睛上的睫毛,一隻自然卷翹,像昂貴精美的洋娃娃,而另一隻……

另一隻眼睛上的睫毛,不知怎麼,變成了筆直的直角形,昂揚地指著天空,乍一看,倒像是一排數柱擎天的蒼蠅腿。

段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