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末年,汝南(汝寧)西南某個小城。
是夜,月明星稀。
闖王李自成帶兵席卷,戰火蔓延,人煙稀少。
路途多是白骨,卻有鴉雀啄食,野狗咬齧;雜草叢生,田地荒蕪。
“呼哧——呼哧——”
途中,一具完好的“屍體”忽然動了起來,伸手驅趕了圍繞在他身邊不斷嗅著的野狗。也正是那野狗把他弄醒了,不過此刻它仍然“戀戀不舍”地站在不遠處,眼神貪婪,吐著舌頭。
那男人不過是個年輕後生,一身粗布麻衣,已經浣洗的發白,不過此刻遍布灰塵,還有絲絲血跡。發絲淩亂,一根樹枝簡單的簪住頭發。
“快了,應該就不遠了。”
那後生雙眼無神喃喃自語,嘴唇發白,已經皸裂出清晰可見的裂紋,隱隱能看到血紅之色。
不過現在的他哪裏管得著這些,腦海裏一直回想著白天的事情。
汝南府衙,今日知府正在府衙院子裏曬太陽,躺在一把小葉紫檀醉翁躺椅上,手裏拿著一青花茶碗,身旁兩邊還各坐著一位貌美小妾。
剛經曆一場戰亂,知府忙前忙後,統計民生戶籍,今日難得消停,忙裏偷閑,好在汝南現在人煙稀少,遠不如之前富庶,也更好管理,尤其是聽聞闖王到來,那些大戶人家紛紛逃命,田地府邸全都扔了不要,這些東西都要清點,這當然是他報多少就有多少,此刻心情愉快,嘴裏還哼著小曲。
“大人,大人,門外有個逃難的非要見您!”
忽然,一個衙役匆匆跑進來,聲音不大,恭敬地站在知府前麵。
“哦?讓他進來。”
知府眉頭一皺,不過繼而又舒展那如同老樹皮一樣的麵龐,緩緩站起身,攏了攏衣袖,然後又大刀闊斧的往堂前走去,直接坐在那黃花梨木四出頭式官帽椅上,等候著難民的到來。
踏踏踏——
門外一陣略微急促的腳步聲,可以顯示出主人的焦急,然而這快步走的腳步又表現出他不同於一般難民。
“知府大人!”
那難民堂前站定,雙手合攏就向著知府行禮。
“你是何人?來此何事?”
知府雙眼微眯,麵無表情,似乎眼前之人不過一阿貓阿狗罷了。
“大人,早聽聞汝南知府大人威嚴仁慈,公正廉潔,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後生先是拜了拜,然後毫不吝惜美言之詞,聽得那知府麵露一絲笑容,不住地捋著下巴上的胡子。
無怪乎他如此自得,他這副好麵皮卻是值得一讚,年輕時生得濃眉虎須,闊臉厚耳,虎目含光,身材高大,威風凜凜,隻是抵不住歲月這把刀,平白刻了許多皺紋在上麵。
“汝來此何事,本官觀汝言談頗有學識,可是想來謀一份差事?不過還需要檢驗一番,再做考量。”
知府已經認為這後生是來投奔他的,也沒有追究剛剛他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的失禮之舉,觀他頗為俊俏,且言語悅耳,若學問尚可,就安排一份差事。想自己那小女兒,卻也待字閨中,膝下無子,正有招一賢婿之意。
那後生麵色戚戚,眼眶微紅,聲音哽咽。
“大人,小生本是汝南張氏,昔年闖王起兵,吾家族居家遷移,隻來得及帶一些金銀細軟,匆匆離去,奈何天不垂憐,多遇磨難,今天下太平,故而回歸故裏;然而昔日房舍田地盡皆沒了,故而來此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