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日入懷武帝臨世
放眼千年,傲視神洲,在東方這片古老而神奇的大地上,勤勞勇敢的炎黃子孫繁衍生息,周而複始,漫長的歲月締造出了一個個優美而離奇的傳說。真、善、美與醜、邪、惡等諸多欲念皆附會在這些美妙而離奇的傳說之中,有的令人思維清晰,有的令人記憶模糊。千般變化,萬載演變,都似一場夢幻,輝煌總讓人讚歎效仿,而教訓又敦促人們引以為戒。一切的一切,雖猶如過眼煙雲,但總能激活腦海中的沉澱記憶,讓思緒馳聘,去縱覽巨變興衰。
漢朝初始,功臣臧荼驍勇善戰,名振四方,他被漢高祖劉邦封為燕王。藏荼並非安分守己之輩,旋即起兵造反,高祖擒之,臧荼投降。此後,藏荼命運就不得而知了。臧茶的孫女兒臧兒後來是緣於何因嫁到了扶風郡的槐裏(陝西興平縣東南),給平民王仲做妻子,生有一個兒子王信和兩個女兒王娡、王兒姁。
王仲死後,可能由於生活所迫,臧兒又改嫁到長陵(陝西鹹陽市東北)田氏家中,為田家生了田蚡和田勝兩個兒子。臧兒的長女王娡許配給當地平民金王孫,生有一女,名喚金俗。當時占卜這種迷信活動十分流行,上至帝王將相,下至愚夫愚婦,皆篤而信之。
臧兒見兩個女兒出落得如水上芙蓉、月下桃花,真可謂天生麗質,人中之鳳,不甘心已讓她們老死民間,便去求人為之卜筮,豈料卜筮的結果竟是“兩女當貴”。
臧兒喜出望外,果真如此,自己豈不是也終身有靠、坐享尊榮了麼?臧兒不愧是將門虎女,硬生生地將王奪了回來,拆散了一個美好的家庭。其後,又不知通過什麼渠道,臧兒將兩個女兒相繼送入漢文帝太子劉啟的宮中。
王娡、王兒姁入宮以後,憑著聰慧秀麗和得體的舉止,很快博得皇太子的寵愛。在皇太子即位前後,王兒姁生了廣川王劉越、膠東王劉寄、清河王劉乘、常山王劉舜。王娡生了平陽、南宮、隆慮三位公主和一個兒子。
文帝末年,王又身懷六甲。一天,在香汗淋漓之中夢日入懷,醒來後將夢境告訴太子。太子聽了十分高興,說:“這是貴征啊。”六月,漢文帝劉恒告別了人間。八天後,皇太子劉啟即皇帝位,是為漢景帝。
初元元年(前156),王美人為景帝生下了這個兒子。盡管在這個嬰兒身上看不出有什麼“貴征”,漢景帝還是給他取名叫“徹”,暗寓“聖徹聰明”之義。這個嬰兒就是後來中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漢武帝。
還有一種說法,就是說景帝夢見一頭碩大的“赤彘”,搖頭擺尾地自九霄飛下,直撲漢宮崇芳閣。景帝從夢中醒來,急忙實地察看,果然見崇芳閣外有赤霧盤旋如龍,攪得漢家宮殿騰起一片蓊蔚丹霞。占者姚翁為景帝圓夢占問,認為此乃大吉之兆,說此閣內必生命世之人,攘夷狄而獲嘉瑞,為劉宗之盛主。
於是景帝在狂喜之下將崇芳閣改名為猗蘭殿,讓王美人搬進去住,以應天意。所以劉徹誕生以後,漢景帝為其取名“吉”,以副大吉之兆;或曰取名“彘”,以應“赤彘”之征。此皆聳人聽聞之說,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堂堂正正地為人處事更為榮耀的呢?
預立太子,在漢代是從高祖時期開始的,被認為是國家政治統治的根本。認真說來,劉徹並沒有什麼特別優越的條件去競爭儲君之位。漢景帝寵幸的女人很多,並非隻有他母親一個;劉徹自己也不過隻是景帝的第十一個兒子,既非長,更非嫡。“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無論哪條,劉徹都不沾邊兒。
景帝初元四年(前153)的夏四月,劉徹的異母兄劉榮被立為皇太子,四歲的劉徹被立為膠東王。看來,即便有“夢日人懷’的“貴征”,劉徹的政治前途也隻能止於此了。
夢境距離現實實在過於遙遠了,沒有什麼跡象能夠證明二者最終會實現成功的融合。
兩年後突發變故,皇後被廢,使深宮中的許多人都改變了命運。
古代中國婦女的生存價值,從日常生活方麵來說,在於織組酒漿醯醢而已;不過,她們所肩負的最崇高的社會使命,乃是為夫家生兒育女,延續香火,使闔第稱慶,光大門楣,耀祖榮宗。
漢景帝劉啟也可稱得上是中國曆史上一個著名的皇帝,他的皇後薄氏卻默默無聞。這個命運多蹇的女人原是景帝祖母薄太後同宗族的姑娘,由這位熱心腸的老太太做主許配給景帝。
景帝初元六年(前151),薄皇後因久不生子而被廢,隻得一行雨間一行淒惶淚地搬出了皇後寢宮。一方山窮水盡,一方柳暗花明,景帝的幾個寵姬由此而前發了不盡的情思和無限的遐想。
與廢後薄氏不同,美麗而潑辣的栗姬像結葡萄一樣,為景帝生了劉榮、劉德、劉閼三個兒子。她的長子,也是景帝的庶長子劉榮,已經是大漢太子,史稱栗太子。栗姬甚受景帝的信任和寵愛,其地位比王姊妹高出不止一籌。按照母以子貴、妻以夫榮的慣例,栗姬登上皇後的寶座,母儀天下,應當說已經是十分現實的問題了。
命運之神卻沒有長久地眷顧於這個沒有心機的女人。漢景帝一次龍體欠安,病勢可能比較沉重,遂在病榻上將諸皇子中已封王者托付給栗姬,請她在自己身後好好看顧他們。這等於向栗姬透露了要立她為皇後的意圖。
孰料已經運交華蓋的栗姬卻入宮見嫉,娥眉不肯讓人,竟然沒有領悟到這是皇帝陛下對自己極為信任的表示,不但一口回絕,而且出言不遜,頂撞景帝。景帝不愧是曆史上所謂有道明君,雖然十分生氣,卻沒有龍顏震怒,像栗姬那般痛快淋漓地直抒胸間鬱悶之氣,而是銜恨在心,隱忍未發。
那時候,除了皇太後、皇後以外,最高貴、最有勢力的女人可能要數皇帝的姐姐了。景帝的姐姐館陶長公主劉嫖,是景帝之母竇太後的獨生女兒,自幼備得寵愛。竇太後在十幾年以後留下遺詔,將太後寢宮長樂宮的金銀珍寶都賜給了她。
長公主同胞弟景帝的關係自然十分密切,由於她的穿針引線,使許多愁坐深宮的美女得到了景帝的愛憐。因此,長公主的權勢在當時也是炙手可熱,內自六宮粉黛,外至文武朝臣,老不樂於承其眉睫,紛紛巴結不迭。
漢朝製度,娶公主為妻者必須是列候,叫做“尚主”。漢初功臣陳嬰之孫陳午,爵封堂邑候,被漢文帝和竇皇後相中,命他“尚”了長公主。
長公主下嫁到陳家,生有一女,名阿嬌。薄皇後被廢以後,機靈無比的長公主見到侄兒劉榮已經穩居大漢儲君之位,栗姬又深得景帝歡心,想把女兒陳阿嬌許配太子為妃,同栗姬做個姑表親家,用當時人的話說,叫做“重親”;翌日劉榮即位,阿嬌便是皇後。憑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權勢,這也不算怎樣高攀。
可是,栗姬心中一直對長公主曾將美人們“引薦”給景帝一事忿忿不平,拒絕同長公主聯姻。此舉使栗姬競爭皇後之位失去了一個有力的支持者。
與心胸狹窄但十分單純的栗姬相比,王夫人機敏圓滑,善於見風使舵、順水行船。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其母臧兒的教誨,以及她對過去民間生活的體驗。入宮後,巍巍皇家宮閾中的爭風吃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硬生生地將一個本來還算善良的婦人變成了包藏禍心的美貌夜叉。人們很難相信,這個貌似溫柔嫻淑的女人竟會做出落井下石、上房抽梯的勾當。
館陶長公主劉嫖向栗姬提親碰釘子以後,王夫人便乘虛而入,巴結長公主;長公主也相中了劉徹,便想將女兒許配給他。乖巧伶俐的王夫人見長公主地位崇高,資財雄厚,豈有不答應之理?滿心滿口地應允下來,同長公主做成了這門親事。當然,這是經過漢景帝同意了的。
有一次長公主曾將小小的劉徹抱在膝上,笑著問他:“徹兒想要媳婦嗎?”劉徹回答說:“想。”長公主指著宮女問他:“把她給你做媳婦,好嗎?”劉徹說不要。長公主又指著女兒阿嬌問劉徹:“把阿嬌送給你做媳婦好不好?”劉徹笑著說:“好!要是阿嬌給我做媳婦,以後我造一座金房子給她住。”這就是廣為流傳的“金屋藏嬌”的故事。
王夫人同長公主的聯姻為劉徹以後的飛黃騰達龍飛九五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從此,長公主便很自然地同王夫人結成了統一戰線,為了共同的利益,一起向栗姬進攻。
這種進攻當然是在暗中進行的,因為發自背後的突襲總是比正麵的強攻令人更難提防,更容易致敵於死命。而這種爭鬥竟然在幾個莊重嫻雅的貴婦人之間展開,就更令人感到它的慘烈,感到有理由為任何一種削弱乃至消滅皇帝製度的言行而熱烈歡呼。
館陶長公主從此經常向景帝進讒,誣陷栗姬在同景帝的其他姬妾幽會時,常常指使侍者們“祝唾其背,挾邪媚道”。長公主還不無威脅地警告景帝:栗姬心胸狹隘,一旦被冊立為皇後,恐怕又要出現“人彘”那樣的慘禍了。
這樣,栗姬姣美的麵容在景帝心中便更加可惡了,栗姬幾乎完全喪失了景帝的信任。
對於劉徹,長公主則屢屢向景帝稱讚劉徹如何聰明,如何達理,使漢景帝更加喜愛這個孩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王夫人“夢日入懷”的“貴征”。如果事件的發展僅止於此的話,廢立太子之舉至少不會若狂飆驟降,突如其來。
館陶長公主的所作所為固然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為王夫人所利用,成為她的馬前卒。她更不會料到,自己的女兒也同栗姬一樣,是封建專製製度的受害者。假設她能夠未卜先知,她的寶貝女兒也不會在若幹年後像栗姬一樣,在憂愁和憤恨中死去了。
王夫人這個居心險惡的貴婦人,一麵利用館陶長公主向栗姬進攻,一麵像一隻饑腸轆轆的豹子,不動聲色地潛伏在密密的草莽中,積蓄起全部的力量,尋找最佳的時機,準備對茫茫然無所覺的獵物做最後的撲殺!
這種撲殺並沒有明目張膽進行,王夫人采用了威力更大也更隱蔽的借刀殺人的手段。她派出心腹去唆使大臣們向漢景帝請求立栗姬為皇後。
景帝初元七年(前150)十一月,一個寒風刺骨的日子。漢景帝在未央宮視朝,一位大行(禮官)不厭其煩地向上奏畢所請之事,突然又向景帝建議道:“子以母資,母以子貴。現在太子的母親沒有封號,應當立她為皇後。”漢景帝聞言,馬上斷定這是出自栗姬的指使,一時間舊恨新怨齊湧心頭,怒斥道:“這是該你操心的事情嗎?”
漢景帝再也顧不得往日向栗姬立下的鶼鶼鰈鰈的海誓山盟,不由分說,廢掉了太子劉榮,改封其為臨江王,景帝還派出著名的酷吏郅都殺了栗姬母家的親屬。
栗太子劉榮為人仁厚,竇太後始終認為自己的長孫是個忠臣。如果栗姬能夠利用太後的信任,並設法重新修飾自己的形象,劉榮的太子地位不會輕易喪失。不料半路上殺出一個糊裏糊塗的大行,一下子打破了栗姬的皇後美夢,栗姬從此再也見不到景帝。
這個心地單純而又十分脆弱的女人,在這場殺機陡起、血光迸現的權力角逐中徹底失敗。在強烈的不可抑製的恚恨和絕望中,粟姬很快玉殞香消,死在京師長安的深巷冷宮之內;她的忌日可能不久就被人遺忘了。
景帝中元二年(前148),臨江王劉榮因占了一塊廟垣餘地起建王宮,被召至郅都中尉府對簿受訊。臨行前,車軸忽然無緣無故地斷裂了。許多父老見此不吉之兆,皆涕淚漣漣,擔心“我王可能回不來了”。
果然,劉榮因不堪郅都的刁難淩辱,憤而自殺。劉榮死後被諡為“閔”。《諡法》曰:“使民悲傷曰閔。”也許隻是從此處才多少透露出一些當時人對栗姬母子遭遇的真實感情吧。
王夫人的手段耍得太高明了,她憑著三寸之舌輕而易舉地害死了栗姬,使她在九泉之下也赴訴無門。可歎栗姬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敗於何人之手!
飄忽的夢境不再那樣若有若無了,更加清晰、更加明亮了;現實的太陽就要被攬進懷中,隻差一步之遙。
跬步之距,也充滿了洶湧的暗流。王夫人還有一個強勁對手,這個人的來頭非同小可,遠非栗姬那麼容易宰割,連皇帝都讓他三分;王夫人根本沒有條件同他正麵對壘,決一雌雄,隻能聽天由命了。母子二人的皇後、太子的美夢堪稱為一枕黃粱。
劉武的封國在泰山以南,高陽(約在山東莒縣紀家店子)之東,是西漢前期最為富庶的地區之一。在這片廣袤膏腴的土地上,赫然錯落著四十多座城池,其中多為大縣。
梁王從竇太後那裏領了數不清的賞賜,在景帝初元年間於封國中大治宮室,修建了一座規模龐大、美輪美奐的園林,據說方圓三百餘裏名稱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