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源於麵包行會的分家。
行會裏的兩派人象征著人們最早麵對高收益和背德風險時的兩種態度。
一派是堅持古法的麵包師,拒絕在麵包製作的過程中加入除麵粉、鹽、水和酵母麵團外的任何東西;而另一派則恰恰相反,他們喜愛接納新事物,總想方設法改進手藝和製作成本,好應對時下穀物價格居高不下的糟糕光景。
明礬的出現加劇了兩者的衝突,守舊派認為不光彩的食品美化法是竭澤而漁,會影響行會的口碑和名聲。他們不但極力反對新的酵母替代法,更加反對往劣質麵粉裏添加明礬粉末製成銷路暢銷的精細麵包來糊弄顧客。
墨守成規的他們列出條條新規來約束行會裏的新銳份子,幫助上門抱怨假貨口味糟糕、食用後胸腹不適的顧客找出元凶,並作為陪審員出席當地的集市法庭為其伸張正義,或者直接舉報害群之馬。
理所當然的,為好生活和超負荷工作量努力走著捷徑的逐利派麵包師非常不滿,尤為厭惡老古董們“我不富裕也不願意看到你富裕所以我們大家一起原地踏步就這麼活在貧困與忙碌中碌碌無為”的消極道德製高點言論和卑劣做法,要麼互罵,要麼動手報複。
兩派鬥爭得實在厲害,很快分了家。
然而這不幸的混亂才開始熱身完畢,分成了黑麵包行會和白麵包行會的兩派人繼續爭鬥著,相互向公眾披露對方的省財之道,跟各自的顧客汙蔑對手的烘焙用料及過程(死人骨灰麵包、石灰麵包及磨碎賣不出去的老麵包顆粒直接和麵等等),譴責汙蔑對象的不道德。
人們聽到的誹謗有些是真的,有些不是,可這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恐慌。人們接受雜貨商給蜂蜜、牛奶和葡萄酒兌水,對雜貨鋪學徒們稱糖時故意灑出一些也可以原諒,可是對於作為主食的麵包,平民賴以生存的穀物麵包卻無法如此寬容。
誰也無法忍受代表著生活的必需品被假冒、克扣、偷走。
感覺就像生活受到了威脅,人們聽著麵包師們相互披露誹謗著行業內麵包成分的流言,越發感到不安。
他們不再靜靜聆聽或熱烈討論,而是將矛頭轉向內訌的兩個行會,或排擠唾罵或直接毆打或進行小團體的私人審判來懲罰有不良傳聞的麵包師們。
當交際花把感染了麥角菌的麵粉摻進自己好不容易勾搭上的大麵粉商情人倉庫的囤貨裏後,自己便機靈地提前落跑了。
吃了大虧的人們一遍又一遍地審訊過聲名狼藉的毒麵包師,他們背後慫恿他們走上摻假致富捷徑的神秘情人身份漸漸顯露,已經有鄰居常客懷疑她了。
她不得不尋找更安全、禍害範圍更廣的目標。
隻有這樣,雷勒才肯答應幫助自己放了老友,況且,神秘的鬥篷客雇主又給自己加了錢。
她得幹票大的!這次肯定得手了!!她給自己鼓氣及表揚,接著換了條長裙,把發髻換成街頭牽著山羊賣羊奶的賣奶婦的發辮後一溜煙跑進小巷。
不多久,麵粉賣出去了。
無論是白麵包還是黑麵包,凡是吃下去的人都瘋狂了,集體瘋狂了。
他們手舞足蹈地歌唱、尖叫、傻笑、裸奔、胡言亂語。人們像看著怪物般躲著他們,直到他們呼呼倒地好一陣才敢上前上前查看。他們的鄉鄰親屬找來治安官和穿著泡過蠟的亞麻衫的醫生,後者帶著鳥嘴麵具,手上套著白手套,手持木棍向撥弄黑死病和鼠疫病人那樣撥弄倒地的病人。
誕著口水的似乎處於某種幻境中的中毒者咧著嘴,表明問題不在健康上,於是有人大膽推測,這些倒黴的家庭同其他鎮上發生的群體癲狂異曲同工,一定是麵包師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