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似水往昔浮流年(1 / 3)

原本一月中旬就放了寒假,但喬梁是過年前一天晚上才回來的。他跟許耀陽在三亞浪了半個多月歸來下飛機後第一句話就是,真他媽冷啊。

上大學後的第一個長假,有了太多自由不是讓他最開心的。讓他最開心的是十一那會兒帶著試探心理跟他老姑出櫃,雖挨了一頓歇斯底裏的笤帚杆招呼外加各種苦口婆心的言語教育,但最後他老姑算是默認了。

喬梁給全家都帶了禮物,看著一家人開心笑臉他的心有些難受,他想他奶了。他奶如果還在世,知道他考上大學一定會樂壞了。

晚上睡覺前喬梁回到房間,他掏出背包最裏側那把出去玩帶回來的桃木梳子放在了床頭櫃他奶奶的相框前。他奶生前最喜歡用桃木梳子梳頭,一下下將花白頭發梳的光滑順整,抬手間的動作仿佛還在眼前。

喬梁小情緒一來還控製不住了,栽歪在床上一隻手臂搭在額頭上看天花板。明天就過年了,第一個沒有他奶的年。說實話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他奶走後他老姑把所有他奶的積蓄都存在了他名下,包括那套棚戶區改造分配的房子。喬梁並不是矯情,但在看到他奶連他退掉的乳牙,他小時候穿的小襪子都還留著後他就難受。

長這麼大,他奶一直是他不可或缺的存在。老太太剛走那會兒喬梁沒這麼深沉的哀傷過。隨著時間長了他才發現,一個走進你生命裏的人突然抽離真的是件越想越痛苦的事。尤其這年節時分,大團圓的日子卻再也團圓不了了。

那晚喬梁就夢到了他奶,還是在後城區那個老房子裏,空氣裏都是芬芳草木的清香,他奶站在院子裏笑著看他。

第二天早上滿樓區劈裏啪啦晨炮響喬梁都沒起,徐向南進來叫他好幾次要一起下樓放鞭炮都讓他給罵了出去。

喬梁迷迷糊糊睡著,沒一會兒門又開了,隨後床忽悠一下,睡意太濃他懶得睜眼,他哼唧著:“徐向南,你小子給我出去,再進來看我不踢你…”

很快的他就覺得來人不像徐向南,敢掀他被窩的全世界就剩倆人了,他老姑和許耀陽。不僅掀他被窩還打他屁股的那就他媽是許耀陽了。

喬梁蹭的轉過來,瞪大眼睛:“靠,你怎麼來了。”

許耀陽伸手來扯喬梁:“起來,接你去過年。”

“開什麼玩笑,”喬梁無奈的被拽起來,皺著鼻子,“我哪也不去,我困。”

倆人正在那一個拽一個賴的時候房門開了,喬金玲大嗓門的進來看她侄子:“還不起來,快起來快起來,跟耀陽去過年吧。”

喬梁愣,老姑你這是趕我走啊。

喬金玲把手裏拿著的紅襪子放在床邊:“老司令身邊沒什麼人了,這大過年的,你過去也能熱鬧熱鬧,快點聽話,起來了。”

喬梁嘟著嘴,看了看許耀陽又看了看他那風風火火走出去的老姑,十分不情願的把被子挪走從被窩裏坐出來。

誰規定過年穿紅襪子的,腳底還他媽印著什麼踩小人,喬梁翻白眼衝門外喊:“老姑我能不能不穿這紅襪子啊?”太二逼了也。

屋外邊根本沒聽到他的喊聲,喬梁剛想把襪子扔一邊去,就被床邊人截住了。

隻見許耀陽猶豫都沒猶豫,抓過喬梁腳腕拉過去動作利落的把那雙紅襪子往喬梁腳上套。

喬梁本想炸毛來著,但許耀陽動作間不小心碰到他腳心,他就癢癢的直笑,整個人又貼回床上了直擰巴:“你別碰我腳心啊你…”

許耀陽給喬梁穿完襪子,借著手勁拽著腿將人攬坐起來,挑眉看懷裏的大眼睛:“衣服用我幫你穿麼,嗯?”

得,這是埋汰我呢,喬梁灰溜溜的搖頭,痛快麻利的穿衣服。他知道許耀陽他媽嫁到韓家就不會回來過年了,許爺爺唯一的兒子還不在了,仔細一算也就剩孫子孫女在身邊過年,是怪冷清的。

等他們穿戴完畢從房間出來,喬梁被滿屋子瘋跑的徐向北撞了個趔趄。

帶著孫悟空麵具拿個玩具金箍棒的徐向北嘻嘻哈哈的,喬梁忍不住抬腳在那小屁股上踢一下,在那麵具上彈一下,然後看旁邊坐著扒蒜的徐向南:“你給買的?”

徐向南頭也沒抬:“我看那些小孩都玩就給他也買了。”

喬梁邊穿外套邊蹬鞋,聽的到他老姑在廚房喊著話出來:“喬梁啊,替老姑給老司令帶好,年初一我和你姑父再去拜訪,聽見沒啊?”

喬梁跟著許耀陽往出走頭也沒回:“知道了老姑!”

天氣依然很冷,一路上兩人蹭著肩膀走,要不是地麵上偶爾一小堆燃放過鞭炮的痕跡喬梁還真沒覺出什麼過年的味道。

以前每年都是他和他奶過,偶爾他老姑一家也回去,反反複複那麼幾個人,挺沒勁的。

今年終於換一波人,喬梁有點小興奮。

到了樓上看到門上沒貼對聯,他秒懂,家裏有去世的人,三年都不貼的。

進了屋後鞋都忘換了喬梁就先進屋給許爺爺拜年,大眼睛一笑起來露出小虎牙萌萌的。

坐在仰躺椅上的許老爺子笑著點頭應著。

許盈月聽見他哥他們回來從樓上跑下來:“你們倆的烏龜都不動了,估計是不行了。”

喬梁愣在樓梯口,然後回身看門口許耀陽,語氣蔫吧:“它們要死了。”

許耀陽拎著拖鞋過來,彎腰解喬梁鞋帶:“沒有,她騙你呢。”

許盈月笑盈盈的轉身上樓:“喬梁你可真好騙。”

喬梁趿拉著拖鞋追過去:“我告訴你,做人要厚道。”

要說那兩隻烏龜還是一次跟許耀陽出去散步看到人家都養寵物喬梁就想養,然後許耀陽就給他買了兩隻巴西龜。寒假不能放在寢室沒人管,他倆又不能帶著烏龜出去玩,這才讓許盈月給先帶回來的。

喬梁蹲在許耀陽房間地上超級寶貝的摸著玻璃盒裏的兩隻小活潑,扭頭問旁邊彎腰看的許盈月:“聽你哥說你昨天晚上去電視台演出話劇了?”

許盈月抱肩:“對啊,你猜我演的什麼話劇。”

“我哪裏猜去。”

“給你提示,特別簡單,”許盈月笑著繼續,“是一個女人和七個男人的故事。”

喬梁翻白眼:“我還以為什麼呢,葫蘆娃啊。”

許盈月無語:“能不能行了你,你這什麼腦回路。”

說完這話許盈月去看從門口進來的許耀陽:“哥,我問你,一個女人和七個男人的故事是什麼?”

許耀陽身高腿長走過來彎腰把喬梁還咧著懷的外套扯下來,回身掛在衣櫃裏,冰山臉難得見了弧度:“八仙過海。”

喬梁笑的就差拍大腿了:“尼瑪,太牛逼了這個。”

許盈月抬腳踩了喬梁一腳:“服了你們,故意的吧,是白雪公主啊!你們沒有童年!”

喬梁被踩的嗷一聲,立馬起身躲開:“你簡直母老虎,也就李呆黑能受得了你,不過我覺得蛇精和何仙姑都比你那什麼破公主好看,話說,你演小矮人裏哪個呀?”

許盈月要過去收拾喬梁卻被她哥蕩開了:“別鬧,把頭發梳上,別披頭散發的。”

許盈月朝她哥努努嘴,然後扯過手腕上的頭繩抬起胳膊站在那紮頭發,他瞪坐在床邊的喬梁:“自從有了你,我哥都跟我不是一夥的了。”

喬梁從剛進屋就發現陳姨不在,猜著應該也回家過年去了,他開玩笑:“許盈月,年夜飯你做啊?不然我們吃什麼。”

許盈月紮好頭發後放下手:“憑什麼我做,餃子我們三個包,菜早都預定了,晚上有人會送來的。”

喬梁唏噓,心想你們家過年還真是省事啊。

聽到門鈴響,許盈月以最快速度跑了下去,沒一會兒上來對電腦前說笑的倆人說:“哥,下樓,姥爺來了。”

喬梁也懵逼的跟著下了樓。

原本在椅子上曬太陽的許縱站起來衝著進屋來的兩個人點頭:“老餘來了。”

餘繼威慈眉善目,將近七十,迎過來握住了許縱的手:“來給您拜年了。”

跟在餘老市長後麵進來的男人對著樓梯口站著的三個孩子笑了笑:“耀陽,跟老舅下樓把東西搬上來。”

許耀陽應了聲後抬腳往出走,喬梁看了看去準備茶水和水果的許盈月後突然覺得自己好閑,也追著許耀陽跑了出去。

“回去,不用你,外邊冷。”許耀陽回身道。

喬梁搖頭,緊緊跟著。

東西還真不少,他們搬了三四個來回才清空樓下停著的車的後備箱。

回到屋裏後喬梁和許耀陽許盈月坐在一起小聲聊天,時不時也會聽聽倆老人坐在沙發上說話。

餘繼威言語裏帶著愧疚:“老司令啊,也不知還能不能叫您一聲親家,我那大女兒啊她不懂事,讓你們許家見笑了…”

許縱打斷道:“哪裏的話,曼嬈那孩子永遠是我兒媳婦。”

喬梁之前聽許盈月說過他媽和韓浩東他爸的故事,這麼一聽覺得這倆老人都不容易。

餘曼嬈是餘繼威長女,和韓明修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兒。當年政治婚姻害人才被迫分開,無奈於家裏壓力她嫁他娶之後也念念不忘。這才在後來機緣巧合分配在一個學校上班後決定繼續當年那段沒結果的戀情。原本餘曼饒已經和丈夫說好了離婚事宜,卻不想還沒等離婚丈夫就出了意外去世了。可以說這一步是遭了不少白眼被戳了不少脊梁骨的,但餘曼嬈卻再沒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