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遠道是在同唐氏講述這麼多年的過往之時,接到張景煥逼宮指令的。
如今城外的兩萬將士正被皇上的人拖延著,他必須盡快接手禁衛軍。
門外蔣滔還在跪著,唐氏絕望般的笑了笑,“原來都是假的,你這麼多年效忠的人果真是狼子野心。
戚遠道,和離吧。”
戚遠道幾乎是吼出了聲,“不,我不和離!”
“不和離也行,反正你娶的是唐氏,不是沈清棠,我直接走就是。”唐氏已經無所謂了,“今後我女兒在哪,我就在哪?”
“女兒女兒女兒,你眼裏就隻有你女兒,莫非你真忘不了宋哲宴那個孬貨?還想跟他舊情複燃不成?”戚遠道快被逼瘋了,張景煥那裏腹背受敵,他不能拖太久,然而唐氏又在這跟他鬧。
他索性出了房門將屋子落了鎖,“蔣滔,你給我看住夫人,她若是跑了,你的命也別留了。”
跪著的蔣滔此時恨不得暈死過去。
唐氏急了,立刻撲到門邊使勁拽門,可她那點力道就好比蚍蜉撼樹,“戚遠道,你用你那豬腦子想想,十月懷胎,就是怎麼算,阿凝都算不到宋哲宴頭上,她是誰的孩子你不知道嗎?
如今你還要為了張景煥去找親生女兒的晦氣,我幹脆撞死在這屋裏好了!”
門外剛走出幾步路的戚遠道如遭雷劈。
什麼?
女兒?
宋婉凝是他的女兒?
屋子裏發出瓷器摔碎的聲音,戚遠道手上沒有鑰匙,幹脆抬腳踹向門,“阿棠……”
天色驟然黑沉得厲害。
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空隨著一陣狂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
風裹挾著雨氣,將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皇宮裏,已然形成兩軍對峙的局麵了。
梁琮率著羽林衛,將奉天殿護得如銅牆鐵壁,而另一方,張景煥卻背靠神機營。
神機營乃京城三大禁軍之一,掌管火器。
怪不得張景煥如此囂張,恐怕早就將這皇位當做囊中之物了!
小皇上負手而立,站在高台之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張景煥,“首輔,及時回頭,朕許你一條生路。”
張景煥嘴角揚起,渾濁老態的眼睛在此刻仿佛在發光,“回頭?皇上不妨先問問我這銅火銃答不答應。
皇上,恕臣造次,之前您乖巧懂事些不是挺好?為何非要扯下這遮羞布?
高恭他們跟了老臣幾十年,如今卻被關在大牢裏苟延殘喘!
還有不就是個倒賣私鹽?一連串的官員被傅煜珩那狂妄之徒打壓的翻不了身!
還有……那福壽膏,難道你不覺得用了那物,飄飄似仙,老臣這都是對你好啊!”
“對朕好?那福壽膏首輔可用過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是您教我的嗎!”
小皇上如今已經有了些帝王之氣,然而對張景煥來說還是差了些火候。
“哈哈……”
狂妄的笑聲淹沒在狂風裏,張景煥灰白的發絲僅僅用一根木簪紮著,有些搖搖欲墜。
到了這個年紀,他脊背已經彎了,然而此時還是用力撐著,讓自己站得筆直。
就好像那日看到傅煜珩的背影一般。
“今後老臣會繼續教您的,教您如何做一隻聽話不咬人的,狗!”
手一揮,密密麻麻的弩箭以及銅火銃對準奉天殿,張景煥道:“皇上,得罪了。”
恰在此時,皇城外響起沉壓壓的落步聲,張景煥輕蔑的揚起嘴角,“北望來了,戚家軍來了!皇上,您束手就……”
“首輔大人是否言之過早?”張景煥背後很遠的地方,突然傳來青年朗潤的嗓音。
張景煥身子狠狠一僵。
是傅煜珩?
傅煜珩駕馬而來,身後跟著訓練有素,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
他筆挺的身子與張景煥刻意做出來的樣子截然不同。
寬肩窄腰,如竹如鬆。
他手持銀槍,如玉的指尖在槍杆的映襯下,泛著清冷的白,“微臣救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方才他因著太過擔心宋婉凝,特意繞路走了一趟忠國公府,好在她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