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中。
張鴻儒行了一禮,隨後起身,對上首的江輕寒道:“陛下,如今您才登基,各方勢力尚不穩定,當以社稷為重才是。”
江輕寒單手支頤,問:“你想說什麼?”
張鴻儒又行一禮,道:“陛下,恕臣直言,先是春生別院一事,再到前些時候的江府抄家,命欽天監占卜吉時,微臣以為,此皆為動搖大臣與百姓的行徑,若隻是為了一個罪臣之子,實乃本末倒置!”
桌上的硯台飛出去,砸在張鴻儒額頭,江輕寒大怒:“滾!”
張鴻儒不動,仍不卑不亢道:“陛下三思,我朝從未有娶男子的先例,便是要娶,也不過放在後宮裏頭養著,尋些樂子便可,斷不能因其荒廢了江山,葬送來之不易的帝位。”
江輕寒雙眸森寒,“再說一個字,我便拔了你的舌頭,張鴻儒,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在暗處看了十幾年,應當最清楚。”
張鴻儒欲再說些什麼,最終卻隻能壓下喉頭。
一個微不足道的男子,縱有些姿色,卻不過是一副皮囊,若是想要,這世上何愁尋不來相似或更甚一籌的?
若江輕寒再這般下去,此子必成為他稱帝路上的阻礙。
……
先時太醫說的以毒攻毒的法子,江輕寒思索了些時日,忽的想起來還有宋文淵這一號人。
當初總跟在淮雨後頭,安的什麼心思,他全看在眼裏。
於是喚人上前,問了宋文淵的去向。
卻得到了一個令他意外的消息。
禮部尚書趙賢在登天樓被處死,他的女兒本該被貶入賤籍,可卻被中途被人截胡。
宋趙兩家本就交好,在兩個孩子出生時,甚至私下定了親事,隻待成人後結成親家。
趙賢一死,宋家倒是頗有擔當,竟在此時救下了趙賢之女趙蓁宜,救的方式也無從指摘,宋家兒子宋文淵娶了趙蓁宜為妻。
本朝律法,凡女子出嫁,便隨夫家,因而即便趙賢獲罪,此時也影響不了其女趙蓁宜。
“倒是個有氣概的人。”江輕寒嗤笑,又問:“他眼下在做些什麼?”
來的人報:“成婚第二天便去了軍營,從小卒當起,已在邊境打了十幾場仗,隨行之人皆傳,他殺人如麻,像是不要命了。”
江輕寒道:“哦?既然他如此戰功顯赫,該為他辦一場風光的犒勞宴以示嘉獎才是,傳旨,召宋文淵進宮。”
……
江輕寒為宋文淵擺了一場盛大的筵席,宮內彩繡輝煌,光華遍地。
席間帝王頻頻讚揚宋文淵,底下群臣也跟著附和,場麵熱鬧,可究竟是人心惶惶,還是果真作樂,便無從得知。
宋文淵往日莽撞,可不知是去外頭曆練了一番還是遭逢變故,眼下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皆令人拿不出錯。
筵席到了後頭,江輕寒意興闌珊,便先離去,隨後不多時,宋文淵也從席間離開。
燈影憧憧的宮殿,外頭站著一排太監宮女守夜。
這是帝王的後宮,而如今殿內有這般排場的,隻有那個尚無名無份的小殿下。
宋文淵從未來過後宮,大雍禮教約束,外臣不得擅入此處,而今日,他摸黑潛入。
與殿外不同,殿內無下人,隻一個人影坐在美人榻上,那人影一動不動,像是在出神。
宋文淵離得近了,終於看清了人影的模樣,比之前還要瘦弱,雙頰無色,雙眼無神,竟不像活著。
“……淮雨。”宋文淵喊道。
身著華服的少年並不回應,隻盯著台上的燭火看,狀如癡傻。
宋文淵沒忍住滾下淚來,“淮雨,我定會救你,隻要立軍功,就有權力,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會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