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大青山,似乎很多地方的山脈都會被冠上這麼一個名號。
山腳下沒有人家,這裏是一片礦場,將整片大青山分割得支離破碎。這片礦場,隸屬於附近的第一大族群石族。
在這礦場裏作苦力,開采晶礦的,便是石族奴隸。不過卻沒有人稱他們為奴隸,不是出於人道的尊重,而是因為,外人更喜歡將他們這類被剝奪自由,終日不見光明的原住民稱之為——蠻夷。
而所謂晶礦,則是一種頗為寶貴珍奇的礦產。這種東西對於普通人而言並無太大裨益,但對於一些特殊乃至超脫了凡俗的人來說,便是相當於五穀之於凡人。
此刻,在這大青山中的地下礦場內。這大青山內部被開鑿出了一片小天地,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人力所為,一片鏘鏘的嘈雜聲將這裏淹沒,顯得有些雜亂無章。
“你們這些蠻夷雜種,今日要是挖不夠五百斤晶礦,誰也別想休息!”礦洞最上方,是一個神色桀驁的青年,他的目光掃視過每一個人,時不時揮動手中皮鞭,耀武揚威,他的嘴角略微上揚,掛著嘲諷與不屑。
下方,聽著礦洞上方傳來的刺耳斥罵聲,一幹奴隸心中都是一淩,麵色變化,上方那人常年累月帶來的威壓猶如一顆巨石壓在他們心頭。
不過,此刻這人群之中有一個少年,他的小臉上卻是平淡無波,麵無表情。他掄動的鐵錘鏗鏘有力,整個人仿若入定高僧,不為外物所動。
他穿的是破爛沒有袖子的粗布麻衣,不僅是他,此地所有奴隸都是如此。一層厚厚的石灰沾在他身上,多少顯得有些肮髒,但那一雙明亮的眸子卻是不曾因此而渾濁,隱約間可以看到他眉目的一絲英氣。
這是個還算俊俏的少年。
但是,這一幕若有人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少年平靜到極致的臉上卻是演化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蕭殺,緊握鐵錘的手指在掌心中刺出一道道深坑,給人的感覺幾乎是要插進血肉之中。
他就如同一尊蟄伏隱忍的蠻荒巨獸,隻要一個時機便是會暴動而起,掀開一場驚天大浪。
但這一切,沒有人能看出來。
“你,你……還有你們幾個老雜碎,給我老實點,上回偷跑害得大爺我被家族好一番責罰,今日落回大爺手裏,就好好享受吧。”
上方青年男子忽然眉頭一挑,似是有什麼發現,跳了下來,揮舞著手中的皮鞭,啪啪幾聲落下,幾個老人背上便是添了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隨即,青年男子神色一厲,又是驟然扭頭看向旁邊幾人,叫罵道:“你們幾個蠻子,看什麼看?也想挨打不成?”說罷又是幾鞭打殺過去。
遠處的皮鞭聲並沒有影響到鐵錘少年絲毫,哪怕慘叫哀嚎之聲不絕於耳,有人癱倒在地,鐵錘少年也沒有去看一眼,仿佛這一切對於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已經麻木。唯有手間掄動鐵錘的勁頭又加大了幾分。
“連城。”一個枯瘦如猴的少年搬著石塊,鬼鬼祟祟,不著痕跡地靠了過來,用低不可查的語氣對鐵錘少年叫了一聲。
連城,便是鐵錘少年的名字。
鐵錘少年連城輕嗯了一聲,並沒有抬頭,依舊做著手裏的活。
“裏頭的地洞鑿穿了一個小洞,二牛他們還在鼓搗。跟你說的一模一樣,那地洞挖過去,果然可以通往外界。估摸著再有幾個時辰就能真正打通,今夜等所有人都熟睡之後,我們就動身,大家一起逃出去。
”枯瘦少年壓低聲音道。
“知道了。”連城麵無表情地吐出三個字,仿佛在談論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始終平靜。隨即,他似想起了什麼補充道:“我們當中或許有奸細,小心點。”
枯瘦如猴的少年麵色微微一變,把語氣壓到了最低,同時用餘光警惕地觀察著周圍,道:“是誰?”
“我也不清楚,但上次的事情必然是有人通風報信,才會讓我們暴露得那麼快,才走出五裏地不到便被追上。”連城說到這裏時,抬起頭隨意掃視了一圈周圍,沒人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個人不一定在我們之中,但是他離我們很近……很近,而且我想不清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此事隻有我們幾個知道。總之,這次一切小心,暫時顧不上其他人了。
“那我們……”枯瘦如猴的少年還想說什麼,卻被連城製止了。
“有人來了,別說話。”
“你很不錯,幹活賣力才能不挨打,我允許你休息三十息。”這時,青年男子在遠處打累了,收起皮鞭,又對著其餘人嗬斥了幾聲,經過連城這裏時滿意地點頭道。
“我不累。”連城不鹹不淡地回應了他一句,頭也未抬,不帶一絲情緒,自始至終,他手間的鐵錘不曾停下。
青年男子愣了愣,緊接著哈哈一笑,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他拍了拍連城的頭,道:“我就喜歡你這種沒腦子的蠻子,管起來不費力氣,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