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去。突然間,我想起了很多人,親人、朋友、很久不見的同學、交情深厚的同事以及我一直以來特別憎恨的一個人。我都沒有來得及跟他們說再見,假使他們知道我去世了會不會來參加我的葬禮?會不會真心地替我難過?那個我們彼此憎恨的人,會不會感到高興……
我又想起了很多還沒有做的事:我想送給老爸的車子還沒有攢夠錢,答應同事陪她去爬山還沒有去,買了很久的小說都沒有看完,老板交代的事情還剩下一半沒做,還沒來得及對那些喜歡的人更好一點,很想對那個我憎恨的人說“算了吧,我們別吵了,一輩子就這麼短”……
值得慶幸的是,那些急救藥品在我身體裏發揮了神奇的作用,挽救了我的生命,使我還有時間去做這一切想做而沒有做的事。而這一次瀕死的經曆,更讓我有了新的領悟——我為什麼要把時間花在無謂的事情上,執著於那些悲傷、痛苦、憂鬱或者得不到的東西?我應該把握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友善地對待每一個人。
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當我再去想那個讓我痛恨到極點的人時,心中竟然全無一點感覺!我不再恨她,不再討厭她,而是用平和的心態去審視她。而在此前,每當我想到這個人的時候,都會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才好。如今,我隻盼望所有的人都好。
這件事過去了幾個月後,便是春節了。在大年初一的晚上,我聽到了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一位病友,和我同樣患有哮喘的人,因病發搶救無效去世了。就在大年初一的早上,他出去買完早點回家,剛剛上樓,還沒有打開門,哮喘就犯了。他拚命往樓下跑,想出去求救,然而,剛剛跑出樓門,就倒在了地上,臉憋成深紫色,再也沒有醒過來。
得知這個消息後,我想了很多。在他感受到死神降臨的一刹那,可曾與我有相似的念頭?想那些未完成的事,想所有能想起來的人?在那一刹那,他有沒有對生命的領悟,對執著的解脫?
也許有,但他沒有我這樣幸運,終究被另一個世界召喚而去。
所有活在世上的朋友,不要覺得生命對於你而言是理所應得的,它是上天賜予你最珍貴的禮物。僅對於身體而言,生命不是無限的,沒有讓你揮霍的餘地,你忽略的每一個當下,都帶走一筆寶貴的財富。你忽略的當下越多,生命就越貧窮,直至一無所有。
疾病本身並不是問題,你才是問題的根源。假使你的“假我”還在控製心靈,那你的知覺就隻是停留在疾病本身上,糾纏於痛與不痛、能不能痊愈、會不會導致社會關係的缺失以及由此產生的自卑感等等問題上。
如果你被疾病纏身,可以利用它幫你領悟生命,讓它迫使你進入當下、安於當下、反省當下,借此提升你心靈的力量。
當然,你不用否定痛苦,明明疼得冷汗直流,還咬著牙愣說不疼,那是最不高明的欺人與自欺,完全沒有必要。痛就是痛了,可以承認它,隻是不要執著於它,不要長久地住在裏麵。
3.當下帶給你終身受用的力量——慈悲
一直以來,對“慈悲”二字都有著莫名的情愫。假使我全神貫注地去體會“慈悲”二字時,甚至會流下淚來。這並不是難過、悲傷或者任何一種淚水,而是沒由來地淌出。我總覺得這兩個字能為我帶來一種無形的力量,不斷地為我的人生注入新鮮的、充實的東西。
很小的時候,我對慈悲有著極其膚淺的理解,覺得幫助別人、做好事,就是慈悲。而我每成長一些,對於慈悲都有著不同的認識。
我曾嚐試著將這種感受置諸筆下,但總覺得缺乏生動的、真實的血肉,而所有不真實的東西,我從不願呈給大家。
直到有一天,我在與一個朋友談話的過程中,真切地感受到了來自慈悲的力量。
那日,我與一位知交好友閑話家常,提到了各自的家人。他說:“我這一生最尊敬、最愛的人是我的奶奶。”說這話時,他臉上流露出少有的鄭重與莊嚴。
“她一定很疼愛你。”我理所當然地這樣想。
“不僅是源於她對我的疼愛,還有更多,”他頓了一下,眼睛看著窗外,好像在望著很遙遠的地方,“我是個孤兒,是奶奶收養了我。”
我很意外,此前並不了解他的家庭,隻覺得無非和普通人一樣。
“我奶奶是個很慈祥的人,沒有什麼文化,可是對誰都好。她懂一點兒醫術,經常幫助別人。在我們那個小村子裏,像我奶奶這樣的人就能算是大夫了,大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請她去看看。她給人看病不收錢的,那個年代大家都是窮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一提到奶奶,他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同了,特別溫柔、特別莊嚴,和平時愛開玩笑的他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