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1 / 3)

1.陌路

身子日漸不方便起來,點點那種感覺也愈來愈強烈:一定是個兒子,而且兒子長得一定是像他的爸爸。

每每點點說起尚未出世的兒子,家人都會異樣地看著她,眼神裏說: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呢?你怎麼知道長得像他爸爸呢?

點點就自顧自地笑,笑得那樣的舒心,家人很久沒有看到過點點這樣的笑容了。

因為要保胎,不能再出門了,點點不再工作和給孩子上課,每天她會到網上的“走過合江亭”論壇——重新回到這個論壇,還是在王琪走了之後,她把那句“去合江亭的路好遠,好像永遠也走不到那裏一樣”發在論壇上,這句話引來無數的跟帖,有些說愛情就是曲折的,並非順暢得一馬平川;有些則說苦難是幸福的種子,總有一天會開花結果;有個網友將一首歌的一段歌詞附在上麵:“愛擁抱著我,我們感覺到她的撫摩,就算生活給我無盡的苦痛折磨,我還是覺得幸福更多。”

看到這段歌詞後,點點立馬喜歡上了這首歌。

早晨睜眼,點點就哼著這幾句歌詞開始新的一天。

每天點點會去論壇半個小時,寫下自己將為人母的感受,記錄著自己每天的心情。

當點點把那句話在論壇上發出來的時候,在電腦跟前的蘇易感覺到心在劇烈地顫抖,定定地看著那行字:這句話一直都在他的心裏,這也是他曾經的心聲。

看到點點在論壇裏所寫下的自己的未了情緣和對愛的憧憬的文字,蘇易知道那些話是對他說的,是給他看的。但他不理解的是,為什麼點點會否認這個即將來臨的孩子是他的?就因為自己曾經對她說過,他的病會遺傳嗎?但他也不停地糾結著。他期待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可是又怕是自己的。希望不是自己的,是想點點能就此忘記了自己。但是王琪走了,點點又是孑然一身,他要陪點點,還是被遭到了拒絕。這麼說,這個孩子真不是自己的?

有一種徹骨的悲哀籠罩著蘇易,他知道自己真正傷害了點點,而且點點不再給他機會。

他很想去觸摸點點那隆起的腹部,哪怕這孩子不是自己的,但畢竟是自己深愛的女人的孩子;將頭輕輕地伏在她的腹部,可能會感覺到孩子的胎動吧!

他常常陷入這樣的遐思裏,不能自拔。唯一能做的是,拿著相機,每天拍一張合江亭的照片發在論壇上。

也許別人看不出這些照片有什麼區別,但點點能看到每天都是不一樣的合江亭。晨曦中、晚霞裏、月夜下……合江亭變換著不同的色彩,展現著各種風姿。她不方便再去合江亭,但蘇易所拍的照片讓她每天都能看到自己喜愛的合江亭,每天都能有愉悅的心情。

蘇易和點點極少聯係,但是這個論壇把他們緊緊聯係到了一起,就像彼此間還是在輕呢喃語。

偶爾聯係,蘇易苦求點點:“不要做單親媽媽,我們結婚。”

點點說:“我從來沒有單身過。”

蘇易也說:“遇到你,我也不是單身。”

點點說:“我不怕父母的反對,而是在乎你自己過不了你心頭的那道坎。你也無法原諒我的所作所為。”

蘇易說:“你的心頭也有一道坎,那就是把你的想法強加給我了。”

點點說:“那是你給我的。我不怕這道坎,有了孩子更是幸運。”

蘇易說:“本來我沒有信心,但是你和孩子給了我信心。”

點點說:“如果沒有孩子呢?沒有那個意外呢?”

那個意外是說王琪的去世還是懷孕,蘇易想,都有。

蘇易說:“你看著我挺平和的,可是我一直很愛你。在遇到你之前,我已打算一輩子不結婚了;遇到你之後,我在開始改變自己。”

點點說:“我不想結婚,更不想因為結婚而讓你有負累。”

蘇易說:“其實,我才是你的負累。我們一起擔待吧。”

點點是真的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了,這孩子隻是她的計劃,而非兩人的,所以是意外得來的孩子;不能做人流,知道自己得重隔子宮症,更是意外,要不是有了這未出世的孩子,還不知道自己有這個病。

蘇易說:“我能看到我們的未來,我們要有信心。”

點點說:“我當然希望如願,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本是平凡瑣碎的聊天,刹那深徹,是渴望幸福的不甘姿態,但以咫尺天涯的悲壯方式證明,蘇易和點點承受不起。還是過普通人的生活吧,那是所有凡人的必經路徑。隻是,要等點點翻過那道坎,這道坎,比攀登貢嘎山更為艱難。

成都的冬天,陰霾潮濕,凋零蕭瑟,寒氣裹身,蘇易想給點點溫暖,共處一城卻不能相見,不能給她一個擁抱,一張床,他們的;不能有個家,他和點點的。

這樣的近距離,造成了他們彼此不能確認對方的心意。她還不是蘇易的女人,縱然她已有身孕,母愛滿懷,也獨受清冷,不願跨越回到他的身邊。

蘇易說:“孩子應該有個爸爸。”

點點說:“單親的孩子不是一樣長大嗎?尤其是私生子,比正常家庭的孩子更聰明。”

蘇易說:“還是有缺損的,孩子大了,這個缺損會更加地清晰,會影響他的生活。”

點點說:“那就看他堅強不堅強了。”

蘇易說:“我們好不容易相遇,難道就是為了今天這樣的離分?”

不語,點點掛了電話。

再次撥通電話,蘇易說:“給你的卡彙了錢,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其實他不想這麼說,他想說的是“這是一個父親該做的”。點點拒絕,蘇易急:“你說過,如果要用男人的錢,這世界上你就隻用我的錢。”點點不再爭執,收下,怕他心情不好,影響他的身體和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