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9日。
下午3:57,男孩水源悠悠轉醒。窗外陽光明媚,這是兩周來天氣最好的一天,真是讓人心動。
近段時間水源同學對什麼天氣不天氣的倒不那麼在乎,因為他心事重重,他在冥思苦想自己應該走一條什麼樣的路。無論從哪一方麵而言,他都覺得確定一個方向、認準一個目標已是迫在眉睫的事了。他在乎的東西很少,甚至在乎的東西也在變化,但唯一不變的:尊嚴。
如今他已感到尊嚴危機。如果再不行動,恐怕就連三嬸也能盡情發揮、放心大膽地侮辱他了。三嬸是一個有很多錢的婦人,同時也是一個除了有錢便幹癟癟的小人。這是一定的。由於父親事業無成,而且沒什麼骨氣,又幹上了酒鬼這一可悲的行當,以致被譽為光明正大的祖父對大伯的兒子和對水源的態度都是兩回事。大伯事業有成。
去年春節,一大家子人是回東安縣祖宅去過的。祖宅是祖父母的所居地,處於東安縣縣城的城郊,離縣城有五六公裏。祖父母一共生了六個子女,一個都沒死,都活著。倆老很欣慰。六人中,如今恐怕要數水源的父親水光有先生混得最差,而大伯水光照最光宗耀祖,已身為交通廳的副廳長。當水光照擔任縣交通局長的時候,水源的祖父水國海便在族中大有名氣;當水光照榮升市交通局長的時候,水國海便在遠遠近近突然有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親朋好友”;當水光照官至交通廳副廳長的時候,水國海就可以與縣長不相上下了。
且說去年的春節,一大家人齊聚一堂,訪客絡繹不絕,好不熱鬧。隻可惜:一大家人是要吃喝的,眾訪客更要吃喝的,誰做呀?
於是,水源看到令他陣陣心酸的現實:母親忙前忙後,髒活累髒主要母親在幹。而對此大家毫不介意,認為理所當然。特別三嬸那個妖婦,不僅除了打麻將蹺二郎腿喝茶聊天便什麼也不做,而且還頤指氣使地指揮母親!憑什麼?很簡單,憑她丈夫水傑有錢,有過億的人民幣;憑水傑曾拿出一百多萬幫水源的父親水光有維持搖搖欲墜、負債累累的小建築公司。
對於母親忙前忙後的身影,當時水源看在眼裏隻覺心裏一陣波動,但他並沒有說什麼。他當時正在“閉關”研究《孫子兵法》,他的整個兒心思都在《孫子兵法》裏。他要堅定地研究好《孫子兵法》,然後再行事。
水源是兩年前接觸《孫子兵法》的。一接觸他頃刻如受電擊,驚為曠世奇書,立刻入魔……他先是花兩周的時間把《孫子兵法》倒背如流,迫不及待地把這部曠世奇書先裝到頭腦裏,以便隨時隨地翻閱領悟。於是,他走路在翻閱領悟,上課在翻閱領悟,公共汽車上在翻閱領悟,睡覺在翻閱領悟。而他的學習成績則一路小跌,已跌到全班的中等水平了,大有順勢跌入下等的可能。但他不管,他認為沒有什麼有修習《孫子兵法》重要,隻要修好《孫子兵法》,其它的就都是細節了。
直到一個多月前他才逐步回到現實中來,並開始歸納總結、權衡利弊地要為自己謀劃、認準一條路。
首先,在腦海裏掃一下大的方向是沒錯的。這很容易,這是個明擺著的“經濟時代”,大家所追求的核心都圍繞著經濟力量。有錢就有勢。米飯,雞腿,要錢;房子,汽車,要錢;基本尊嚴要人民幣,想獲得別人的尊重要更多的人民幣,要實現自我更要人民幣。指揮人要錢,不被人指揮要錢,殺人放火而逍遙法外要錢,使鬼推磨要錢。錢並非全能的,也並非實現個人目標或價值的唯一途徑。然而,就水源目前倒黴的處境來說,錢無疑是核心,是最直接的手段,這對水源而言便夠了。他要的就是核心,就是最直接的手段。財富對於他的本性、眼前的環境、目的而言,無疑是最捷徑的捷徑。他不想浪費精力去繞什麼彎子。
其次,要做的是“知己”。要搞清楚自己的本性,搞清楚自己的優勢、劣勢,搞清楚自己適合做什麼、不適合做什麼。依自己的本性行最合適的事,那便是最大的捷徑,最快的效率,甚至也是最幸運的生活。為此他還特地研究了“人格心理學”之類的東西。有《新華字典》作為基礎,《孫子兵法》作為境界,他看其它的書或研究什麼學問倒相對輕鬆。在接觸《孫子兵法》之前,水源已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把個《新華字典》弄得滾瓜爛熟,並進而很輕鬆地弄熟了《現代漢語詞典》。
再次,“知彼”。什麼是“彼”?可以說是為達目的而可能遇到的阻力,比如潛在的競爭對手等。要攻克對手,就要知道對手是什麼,有些什麼內容;要走出困境,就要詳實地知道這個困境。孫子雲:“智者之慮,必雜於利害。雜於利,而務可信也;雜於害,而患可解也。”就是說行事之前要通盤考慮利害兩個方麵。要想朝著有利的方麵行事,就要知道什麼方麵是有利的方麵。明確了有利的方麵也是促使人行事的動力。而考慮到有害的方麵,則可以事先做出計劃以鏟除禍患,同時可以避免朝有害的方麵行事,避免往深淵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