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列全速前進的火車,帶著橫衝直撞出來的篤定和自信,一頭撞進車禍現場。
但如果獸人世界算是車禍現場的話,倒也還算不錯——
才怪。
“你把我買回去,就是為了讓我看家護院?”
白菲手裏捏著一個小冊子,“別說話。”她得緩緩。
樸素的小院子,四合院似的,大門對麵一排正屋,兩側廂房各有三間,看得出院牆是泥土混上幹草砌的,不算結實,但遮風擋雨問題不大。幾棵不知道什麼的植物盤在院子中央的藤架上,架下是石頭製的一桌四椅,大門兩側有倆雕著繁複花紋的石頭墩子。不拴狗可惜了。
於是就栓了。
“好好好,光讓狗幹活,不讓狗吃飯,現在連叫喚都不讓了是吧。”
白菲鐵石心腸,“再講一遍。”
要不是正拴石墩子上,他非得上去給她一口:“我已經講過三遍了?!”
白菲不答,表情諱莫如深,手指在桌上輕輕點。
“好好好,我為什麼出現在你家…那當然是因為…”
我家。白菲默然將這小院看了一圈。
最後眼神繞回來盯著他,沒吱聲。心說這小子長的還挺是那回事,黑色短發綠眼睛,高鼻深目,是很硬挺的長相。除了人模狗樣的。
人是真人,狗也是真狗,嚴謹來說就是帶狗耳朵狗尾巴的、直立行走、會說人話的、狗人。
狗人:“我是隔壁狗族的少年俊後生,不料遭人暗算,叫狗販子給捉了,昨天你碰巧認出我…”
狗族。帶動物屬性的人?白菲不置可否。
狗人繼續講。
“咱倆老相識,你不忍心…”
白菲:“老相識?咱倆?”
狗點頭,“老相識。”
狗眨眼,“咱倆。”
狗人補充:“幼年玩伴。”
白菲不解。她是從這院子裏醒來的沒問題,睜眼之後看見的第一個活物是麵前這個狗人也沒問題……
可誰家好人把幼年玩伴五花大綁捆起來裝麻袋裏?
比發現自己穿越了更驚悚的,是一睜眼就看見床底下放了個血裏呼啦的、正在蠕動的、並發出嗚嗚叫聲的——麻袋。
狗人被她一看,目光躲閃。
白菲皺著眉,“然後呢。”
“後來?後來你就積極主動的把我買走了。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可你非要救我,真心換真心,我還能說什麼。”他坐在地上,手肘往膝蓋上一支。饒是一身黑衣髒兮兮,也透出一股子欠揍的得意來,“嘖,你這人渾身上下沒什麼好的,就是打小喜歡我。”
白菲眉一挑,看向拴狗人的石頭墩子,繼而順著看到連在他脖子上的粗狗鏈。
“喜歡你?用這種方式?”白菲興奮起來,哦,好變態。
“……”狗尾巴不晃了,試探說:“你可能好這口?”
“停,”白菲嘿嘿一笑,“你確定咱倆?認識?”
狗人坐直,一本正經:“你這樣翻臉不認人,我會傷心。”
“你先別傷心,”白菲問:“我的名字?”
狗:“……寶貝?”
白菲笑了:“多大?”
狗汗流浹背:“……剛滿十八?”
白菲笑容越發的大,摸了摸狗頭上的倆耳朵,空氣凝滯了。“老相識?”
“讓我想想怎麼狡辯。”
敲門聲響起,狗疑惑著望向大門口,就聽“咚”一聲悶響,兩眼一黑,栽倒在地。
白菲扔了小臂粗的棍子。
微笑,鎖門。
·
白菲大字型躺在床上,床腳放著個血跡斑駁的麻袋。
她用手指摩畫自己五官的輪廓,桃花眼,嬌翹的鼻,笑唇,巴掌大的小尖臉,是個美人。最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重新跳動起來的胸口,溫熱的體溫。
乖乖,老娘又活了。
——她是自己尋死。
上輩子有人生沒人養,臨了還被在一起六年的未婚夫劈腿。劈腿自己親媽。順便幫她掏空所有公司股份,年方二十八,慘遭破產,債台高築。
她總以為自己是一列一往無前的火車,結果就隻是縷車尾氣。
如今煙消雲散了,連點灰都沒剩下。尋死的人心態都消極。活了?活了就活了吧。
至於鳩占了誰的鵲巢,鵲又到哪去了,現在她到底是是個什麼物種…問題太多,躺下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