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周以來,我逃跑過十七次,其中有十次隻走到了洞口就被揍了回來,有五次是從外麵的軌道上被揍了回來,有一次我都逃到離路林站不遠處的地鐵軌道叉口卻又被揍了回來。
她就仿佛是故意放我走又把我抓回來。
這一次,我的計劃是打暈她。當然,我連她的頭都沒有碰到。
我拿著一塊黑磚,照著她的腦袋狠狠地來了一下。
磚沒碎,她的腦袋也沒事兒,我的手卻擦破了皮兒。
打完之後,我見她沒事兒,還來不及吃驚我便轉身逃跑。
她像拎雞崽兒一般提著我的頭發往回拖。
你姥姥……
“你幹嘛?”
她淡淡地問我。
我撕扯拍打著她的手,迫使她鬆開我的頭發。
我怒火四溢,反問道:“**幹嘛?”
我們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
她顯然是被我激怒了。
她緩緩向我走了過來,一步一步,黑色鞋底扣撞地麵發出“鏗鏗”的聲響。
我慢慢後退,最後退到了牆角。
她這一次是把我摁在牆角又讓我連著吃五個黑色的爛蘋果。
我看著麵前的這個少女,看著這張如晶瑩的青葡萄的小臉,心中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一絲的歡欣。
我擔心著我的吉他,我知曉它也在擔心著我。但我們卻不知道對方所在。
“你不能走!”
她再次命令著我。
那一刻,我心中的委屈、不安、絕望像是化學反應的催化劑使我久釀在心裏的苦淚從幹涸的眼眶中漫溢了出來。
這個人到底是誰?
洞外人?洞內人?抑或兩者皆是,抑或兩者皆不是。
洞外的人掩飾了自己,遮住了自己的委屈、不安、絕望……
他們本以為能用華麗無瑕的外皮使自己長久地體驗幸福、歡欣,但到了最後,他們換來的是冷漠與麻木,並且正因如此,他們對自己的狀況一無所知——他們的靈魂早已沉寂在了肉體之下,難以蘇醒……
而卑微的我處在洞內,經曆著那些消極的情緒。我雖仍未麻木,卻已經倒下。
而你……
我仔細體驗著肉體與精神上的痛苦,感受著胸口刀傷的疼痛與食道的漲溢。
她躺下睡了。
她繼續著她的偽裝,這個該死的女人。
我知道她隻是假裝睡下以等待我的下一次逃跑。
若是我逃跑,她會再次把我揍回來以滿足她那早已畸形的心理渴求。
我還沒有放棄,我在等待時機。
夜來了,一夜無話……
之後的一個月,我和她都在這種沉默中消磨著時間,我依舊不知道她的名字,亦不知道她的身世……
我依舊試著逃跑,卻未果。
我也會想念我的吉他,想念我們在一起的舊時光,但又僅僅是停留在想念而已……
“吃!”
我的回憶被她的聲音打斷了。
我默默從她手中拿到了一個黑色的蘋果,緩緩地咀嚼吞咽。
忽然,一隻白色的小貓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這黑色的洞內,貓用它黑圓的瞳打量著我和女孩。
它像是誤入魔窟的白精靈。
它歪頭看看我,又歪頭看看女孩。
“喵嗚”
當我聽到這一聲嫩如春筍,尖若麥芽的叫聲時,我的心仿佛被一隻白嫩的肉爪撓了一下。
我盯著它看,它也將目光轉向我。
我們對視良久。
以前,我養過一條狗,是從生活區的大花園裏撿來的。
我撿它的時候,它才巴掌大。我興高彩烈地拿給朋友看,看它那有著還睜不開的眼,柔軟細短的毛,無力的肉爪。
朋友說:最好別養,這種東西一旦到了死的時候你這種人會受不了。
我沒聽見或忽略了他的這句話,致使後來心頭上纏繞了整整半年的陰霾。
貓與狗不同,它們不會一味博取人類的歡心,它們的內心更注重一條魚,一團毛線球或是一隻蝴蝶。
我呼喚它來我這邊。
它顯然是在猶豫。不知是誰踩傷了它的小爪,這使它對人類心生芥蒂。
此時它的黑瞳中泛起了神奇的光芒。
它好奇著,也畏縮著。
但好奇心顯然更加強烈……
它將自己的小頭微微一歪,小爪微微一動接著便瘸著腿小跑到我這邊。
它用它毛毛的臉蹭了蹭我垂在地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