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穿過血管的不是那麼細小的一根針,如果是一把小刀,一把尖銳的發光發亮的小刀,那該多好。
輕輕的往下按,就什麼都解決了。
沒有痛苦,沒有愧疚,沒有負罪感,沒有心疼。
子夜緊緊的咬著牙關,緊握著的拳頭,微微的顫抖,血管裏那根針插入的地方泌出一絲絲的血液,染紅了手背上的白色膠布。
淚水浸濕濃而長密的睫毛,瞬間滑過臉頰,曝露在充滿消毒藥水的空氣裏。
偌大的房間裏。
清涼的海風透過落地窗吹了進來,白色薄紗窗簾被卷起,上下飄蕩。
一波又一波海浪的聲音不斷的傳來。
鋼琴前。
童痕在黑白交加的琴鍵上舞動著手指。
然後停下來,拿起鉛筆,飛快的在五線譜上劃下一個又一個音符。
忽然,他憤怒的抓起琴台上的五線譜瘋狂的撕扯,猛的拋向空中。
白色紙片漫天飛舞。
在悲傷得讓人心碎的秋天。
那些薄薄的紙片。
像雪花。
寒冷得讓人不可抑製的顫抖。
將手肘撐在琴鍵上,發出混亂而猛烈的聲響。
像怒吼。
頭發在指縫間緊緊的糾結,淩亂而誇張的豎立在空中。
童痕低下頭,痛苦的咬著牙關。
啪的一聲。
眼淚落進琴鍵裏。
滑進縫隙中,瞬間消失。
如果,真的可以對她做到恨。
那麼,在不斷想起牆角那兩個擁抱的身影時,那頻臨崩潰,排山倒海的難過又算什麼呢?
尹子夜。
她的名子就像一個疤痕生在心中,他拚命想忘記,它卻牢牢占據。
這個讓他不止一次心痛的女人。
到底憑什麼擾亂他的生活?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小姐!小姐!你不能走!”
醫院長廊裏,護士猛地從病房裏追出來,焦急的左右張望,沒有看見要找的人,她飛快的走向櫃台拿起電話,緊張的說些什麼。
從拐彎處走出,望了望剛才那位阻止她出門的護士,咧開嘴笑了笑,飛快的往醫院出口走去。
呼……
深深的吸了口氣將積累在胸口的殘餘消毒藥水的味道通通吐出,又深深的吸進一口氣。
子夜仰起頭,習慣性的抬起手。
今天,竟然沒有陽光。整個天空是昏暗的顏色。
愣了一會,錯愕的垂下手。
指縫間的白色的沒有了。是不是代表幸福…也失去了呢?
苦笑。
朝前方邁開腳步。
已經是深秋了。
穿著單薄的夏裝,忽然感到一陣戰栗的冷。
將鞋子放的離自己很遠,子夜赤著腳走在沙灘上。
淺淺的兩排腳印在她不斷往前走的同時拉的越來越遠。
因為是秋天,腳底下的沙粒不再有溫度。涼涼的,帶點兒濕潤。
這裏的風似乎一年四季都很大,子夜如海藻般的長發揚在風中被瓢得很高。抬起手撩過被風吹到臉頰的發絲,她微微的笑。
終於,一切都如她所願。
可是。
卻並沒有預想中釋然。
心像是被風吹了整整一個通宵後清晨的藍天,空曠得發痛。
撩起裙擺,子夜往前方走去。海浪一波波的向岸上襲來,浸濕她的雙腳。
意外的,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冰冷。
似乎帶點兒溫度。在沙沫與海水之間,海水的溫暖覆蓋了腳底下沙粒的冰冷。
“請問……”身後突然傳來成熟男人的聲音。
子夜回過頭。
陌生的臉。她轉過頭,繼續望著無邊的大海,期待再一次與海水溫暖的接觸。
“你好,我是最近在這拍戲的劇組導演,我叫潘榮,你可以叫我潘導。”身後的男人徑自說著。
子夜再次回過頭。
打量眼前一臉和熙微笑的男人。
“你在跟我說話?”望了望周圍,實在沒發現有其它人在後,子夜幽幽的開口。
“當然。”
“有事嗎?”
“是這樣的,前幾天,我們的女主角意外受傷不能進行拍攝,現在隻剩最後一個鏡頭沒有拍,今天這個天氣很適合劇情的場景,於是我們找了替身打算今天開拍,但是,現在我發現,你比那位我們找來的替身更適合。無論是從臉部輪廓,還是身高體型都和女主角很相似,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