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共產黨好!毛主席好!江澤民好!胡錦濤好!阿庚哥和芋頭嫂子更好!
萬有公拍著巴掌大聲地感歎起來。金鬥爺也不甘示弱,他打了個酒嗝後仰頭唱起了山歌:哎呀嘞,石榴開花朵朵紅哎,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領導人民得解放呀麼得解放……
他的聲音高亢響亮,不愧是紅軍山歌手的後代。聽老人講,金鬥爺的爺佬原來是紅軍隊伍中唱山歌的宣傳員,和毛主席他們一起打過仗,1933年初和金鬥爺娘結了婚,1934年10月份長征時金鬥爺還在肚子裏,紅軍渡湘江時金鬥爺的爺佬受了傷,僥幸活命後出家當了和尚,解放前還回過一趟家,見過金鬥爺一次,後來又雲遊四方,到最後就不知所終了。金鬥爺每每提起這個隻見過一次麵的爺佬就氣不打一處來,因為上村和他爺佬一起參加紅軍的大頭老伯後來成了將軍,一族人都得到了榮耀,他的後人現在全在省城工作,不像金鬥爺這樣,非但沒有得到爺佬的好處,反而在“文革”時被查過一陣子。那時有人講他爺佬是叛徒。好在這個問題後來得到了澄清,金鬥爺現在作為流散紅軍的子女還享受過一次性的幾百元補助。金鬥爺年輕時很少想起他這個生父,可隨著馬齒漸長,他對那個不知所終的老紅軍爺佬的牽掛反而越來越多了,表現之一是他時常在王有財和虎軍麵前嘮叨他爺佬的故事。這些故事有的是他從娘那兒聽來的,有的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因金鬥爺有一份對父親的感情,平淡的故事從他口裏出來便有了傳奇的色彩。鄉鎮裏和縣裏的中小學還請金鬥爺給學生做過革命傳統報告,每次報告完畢老師或主持人都會請他唱一首革命山歌,金鬥爺的嗓子就是這麼練出來的。不過,那都是七八十年代的事了。如今的學校隻重升學率,很少舉辦這樣的活動。金鬥爺無用武之地,嗓音漸漸廢了,如今酒一喝,嗓門倒是開了,可歌詞卻記不利索了,到最後他的歌變成了醉鬼的哼哼。
老東西,灌多了馬尿,在這兒丟人現眼!
虎軍的奶奶扶著他,一邊嘟噥一邊在他腦門上戳了一指頭。這時他們已經走到村中央的公路上,幾個老人正要岔上各自回家的小路,突然虎軍領著一夥崽俚呼嘯而過。他們頭上戴著樹枝編成的帽箍,腰間綁著皮帶,肩上斜掛著木棍、木刀,滿臉是泥,渾身是土,見到長輩也沒人打聲招呼。虎軍因為跑得太快,將萬有公撞得往前栽去。還好十五婆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這些短命鬼啊,怎麼這樣沒大沒小,無法無天!
多多的奶奶剛剛說完就捂住了嘴,兩隻眼睛愧疚地在那幾張驀然陰沉得快要出水的老臉上掃視了幾下,自我解嘲地咳了兩聲,幹笑著罵自己喝多了馬尿,嘴巴成了漏勺,說話不當數的。
什麼漏勺?你這是尿勺!
是屎勺!呸!
金鬥爺和萬有公想到她剛才罵自己的孫子是短命鬼,氣不打一處來,對她群起而攻之。多多的奶奶也不太高興,不過她大人有大量,這邊氣還沒消,頰上已經有了笑容。
阿娟啊,你這人嘴是有點快,好在有口無心,菩薩不會計較。改天我們到山上燒幾炷香,求菩薩原諒你的過錯吧。
是啊,大年剛過,紅口白牙就講出這樣的話來,十五婆講得對,你這樣子是要用香灰漱漱口。
虎軍的奶奶趕緊聲援。多多的奶奶,我們現在知道她原先叫阿娟,現在當然要在後麵加個“婆”字嘍。阿娟婆一看犯了眾怒,當即誠心道歉,並要十五婆選好進香的日子,到時她要向菩薩請罪。
好哇!
十五婆的聲音明快了不少。
這時一陣風來,捎來了孩子們歡快的笑聲和濃濃的花香。金鬥爺抬眼望了望四周明媚的山川,滿是皺紋的臉上漾起一圈笑意。
看樣子今年年成不錯啊!
大家笑著點頭,眼珠不約而同地盯在了右側的山腳下。在那片粉紅色的桃花林裏,虎軍他們玩得正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