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貌不同人(1 / 2)

狐狸對四季更替的感知相當遲鈍,所以在她遇到妲己的時候是白雪皚皚還是春暖花開,也隻有另一個當事人妲己知道了。不過現在已經沒有誰能陪住在王宮裏的狐狸去懷念妲己看到她時的天氣或是環境、甚至於妲己的似笑非笑了。

因為,她就是妲己。

空氣比想象當中更冷,以為自己能夠一睡半月的狐狸比預計的更早醒來。冷風過境,它抖抖耳朵挪挪位置,背對著所在洞窟的洞口團成一團又是一動不動。狐狸半晌沒動,剛才的短暫清醒像是睡夢中的無意識動作,但幹澀的喉嚨最終讓它放棄了就這樣睡一個回籠覺的想法。

磨蹭了許久狐狸到底是起身出了洞窟,抬起微眯的眼看見的便是全然陌生的綿延蒼山……狐狸來到這裏也不過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更不要說其中十來天是在睡夢裏度過,它當然不可能會知道哪裏有河。但狐狸的聽覺是天生靈敏,潺潺流水聲在洞窟裏就已經是隱約可聞,不過是這麼一站的間隙,它已然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

狐狸認準方向奔跑起來,草木橫生,沒過它相比起同類來嬌小不小的身軀,卻沒能讓它的行動受到丁點兒影響,無形的氣浪在它身前毫厘處推開障礙物,讓它下山的路變得一路無阻。於是它越跑越快,幾乎是要飛起來的速度,但也讓它刹不住腳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單方麵撞見了那名背對著自己的人類女子。

她麵朝長河,微攏著肩,潺潺水流聲中但是這樣一個靜止的背影就美得足以讓人屏息靜氣。欣賞美從來都是一種本能,即使對象是一隻狐狸也不例外。狐狸一時愣神,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見著人類就迅速離開,而是鬼使神差地抬腳向前靠近。

人類女子似是有所察覺,她半側著身子偏過頭來看向狐狸,青絲拂麵恰如笑意淺淡。

於是狐狸看清了這個人:曳地長裙清淡素雅,墨雲秀發黑亮柔順,臉若杏花白,腮如桃花紅,眉似春山淺黛,眼若秋波婉轉,勝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秀色掩古今……狐狸以為就是再好的語句也不能真的形容出這人的美來,但在這一瞬間它的確是有絞盡腦汁來為這個人找合適的語句,等回過一點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還站在原地。

狐狸麵對這人竟是前所未有的猶豫,它調轉身子卻沒有真的離開這裏,抬起前爪落地卻又收了回去,明明應該是立即轉身跑開的此時它卻終究沒能將理智付諸行動。

長河邊的女子見狀笑了開來,她轉過身來麵朝狐狸,毫不遮掩的清越笑聲讓狐狸徹底回了神。它注意到她此時的姿勢,這人毫無自覺的蹲在那裏,猶若流連在街頭巷尾、看見美人兒便出言調戲的痞子。

但做出這個動作的人本身就是一個難有人匹及的美人,看著卻沒有一點兒違和,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這個人天生就該這樣,這個動作被揉在她的骨子裏,魂魄裏,本應粗鄙的動作由她做出來,看著隻能讓人想到賞心悅目四個字。

可狐狸到底隻是一隻狐狸,它見著人類便慌不擇路的逃離是理所應當的事。所以狐狸告誡自己必須離開,卻在離開之前再一次忍不住去看那個人,但就是這麼看一眼的時間,那個人卻突然毫無預兆的向後仰倒,就這樣跌向身後清冽的河水裏。

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的狐狸瞪大了原本眯縫著的眼,它似乎看見她臉上擴散開來的笑意。

狐狸下意識的向前跑了好幾步,小短腿跨過的距離出乎意料的遠,似乎已經足夠它觸及到這人的衣裙。但突來的暈眩卻讓狐狸沒有時間去意識到即使它真的觸及到她,憑著它的小短腿也救不了人的事實。

它似乎又聽到了笑聲。

世界暗了又明,鳥音蟲鳴消了又起,狐狸回身看見的是花開滿地的山穀,周遭是毛色各異的同類,相互依偎,相互追逐,隻有它是獨身而立。狐狸抬起腳來,卻在邁開第一步的時候看見花謝了又開,春去了又來,它的同類在交替的日夜裏接連衰老死去。它放下腳去,踩得粉碎的是腐朽的枯骨,還能從殘存的枯骨裏看得出狐狸的形。

視線變得模糊,狐狸不知是意識陷入混沌還是淚糊了眼。有影子在眼前晃動,嘈雜的周遭環境讓狐狸煩躁地睜開眼來,與此同時它聽見幾聲驚喜的呼聲,它感覺得到自己的前爪被握在他人的胸前,有人在它耳畔哭得哽咽,上氣不接下氣。

察覺到這種狀況的狐狸第一反應是掙脫自己的爪子,但抓著它的人類比它以為的更為固執,剛被甩開的手幾乎是沒有時間間隙再一次抓住了自己的爪子,且比上一次加了不小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