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兵 第十三章 黃泉回響的浪濤(二)(1 / 2)

天都的道劍已緊握在手,一股不應該屬於天界道癡的淩厲出現在天都身上,白衣獵獵,廣袖若凜然的戰旗舞動著憤怒與殺伐。

“這就是業障麼?……道癡,終究是連你也陷了進去……”黃鶯在最初的震驚後,直麵天都的劍,並沒有符合時宜的表現出類似恐懼或憤怒,她隻望著一步一步若踏著大道沉重的節奏而來的天都,眼眸中漸漸沒有了任何情緒——身為天仙本就是該如此的,既然天都已陷入了難以逃脫的塵緣業障,那來自天界的旨意唯有她來取代承擔。

四下浸透了壓抑的寂靜,腳步緩慢而穩健的向前,天都的真元外界可見的疾速飛漲著,在邁出第一步跨入第十重道胎孕相境界後,天都又邁出了四十八步,大衍之數已盡完全,他手上的劍愈凝,身上的光愈盛,落入凡塵十三載後,他再次站在了那道本就向他敞開著的大門前。

天地的元氣劇烈震動著,不止局限在蜃龍古林的範疇,太虛山頂,上清門中,玄武穀裏,許多目光似乎跨越了數不盡的山川河流,於這一瞬間投在了古林這處,妖國浩瀚皇城中的某座小院,嬋姬走出屋子,負手而立,滿院飄飛的黃葉,凝固在半空之中,這一刻,小院裏的時間近乎停滯。

一步,還剩一步。

……

他曾是聞名天界的道癡,在那條尋求大道的荊棘路上苦苦摸索前行了數萬年,曾有許多人試圖告訴過他,大道是這樣的,大道是那樣的,路便在這一個或那一個方向,在探索大道的路途上有無數前行的人,所以可以結伴。

然而,他是孤獨的,因為無論他人怎麼說,無論旁人怎麼做,他仍舊從未曾看見過大道的摸樣,於是孤獨的他在高高的天界仰望,思索著那高高在上的大道究竟高到了哪個無法觸及的地方,但是他仰望了漫長得令他都遺忘的時間,卻依然無法得到想要的答案。

十三年前,他答應了代替仙帝執掌天界的勾陳天尊,降臨凡塵。

於是他度過了一段從未曾有的時光。

蒼鬆山麵臨南海的的懸崖上,他曾伴著浪濤,吟誦那渺小凡人的詩詞文章。他曾安坐默然,靜聽著海邊寬闊的風吟鳥唱。他曾踱步在繁華的街巷,他曾專注於戲台的青衣。他曾與蕭榆舉杯,曾聽蕭榆為他撫琴奏樂。他曾讓項瑩哭泣,也曾拂去她臉龐殘留的淚光。

某一日的戲樓裏,他對項瑩說“與我走走吧”,於是上京溫馨的月色影下了兩個沉默的身影。某一個黃昏的竹屋中,項瑩問他“有一天,會放棄大楚麼”,於是他許下了這萬年兩世的唯一承諾。

十三年,對於天都經曆的漫長時光隻是近似微不可聞的一段,但十三年,卻又足以讓他看過許多,思索許多,體會許多,於是,曾經於高高在上的蒼穹之巔高高仰望的天界道癡,變成了十三年後的凡塵天都,他那追尋著大道的目光終於不再仰望。

當時隔十三年,仙凡的界線再次出現在他的腳下,他握在手中的道劍已不僅僅是為了斬開阻擋在求道途中的荊棘,那柄與他道癡之稱一同聞名於天界的道劍,橫亙於胸前,橫亙於他和黃鶯之間,橫亙於這凡塵裏,因為道癡不曾有過的憤怒而被賦予了不曾有過的意義。

是道癡不再單純追尋著大道了麼,或許黃鶯這麼認為,但終究沒人知曉。

總之,隻剩一步。

天都的右腿再次抬起,第五十步即將落下,那個數萬年從未真正出手卻令四位天尊一直禮讓三分的道癡即將重回仙位,不知那數萬年的積累會讓他在凡塵綻放怎樣的光彩,不知再一次的回歸會讓他恢複曾經的幾分道行,但可以確定,縱然是同為天仙下凡的黃鶯,縱然是太虛門天資縱橫登臨仙位的第一真傳嶽守一,至少於此時,難以望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