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破城後不曾燒殺搶掠,更不曾如之前流言傳說那般的屠殺全城趙民,甚至還釋放了全部的俘虜,如今城中秩序穩定生活照常。
這是黃富貴自一同逃入山中的趙民口中得到的消息,開始還有些不敢相信,畢竟之前趙軍宣傳的楚軍屠城之事猶在耳旁,再加上黃鶯的特殊關係,他一直未能下定回城的決心。
黃鶯,便是黃富貴給新生女兒取的名字,當然如今看著已大約是二八青春年華的花季少女(十六歲的意思),說她是前兩天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兒,就連黃富貴自己都無法相信,可不得不說,一個人的適應能力在很多時候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黃富貴一生至今從未想過會與諸如仙魔妖怪打上什麼交到,可事到臨頭,似乎也就不那麼難以接受了,更何況那明明確確的就是自己親生女兒,就算她落地一日就由嬰兒長成了少女,就算她與陳婆屍體的莫名消失大約有著直接的關係,就算她今後可能是個滅世的魔王會把所有人殺死,但在那之前,她是他的女兒,那一份自血脈帶來的親切感,無論有多少個就算,都不會改變。
當黃富貴頗有些踟躕的試探性給女兒冠以黃鶯這個名字時,大多時間都在沉默的少女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從此“鶯鶯”、“鶯鶯”的也就叫上了。
黃富貴三十有八,方得一女,第一次體會到了作為父親的快樂,然而隨著這快樂在他的心中愈發彌足珍貴,一同增長的還有憂慮與惶恐,女兒一生下來就這麼大,要如何向外人交代?還有陳婆的死,雖然現在大家自顧不暇忽略了過去,可誰又知道這一柄高懸的劍什麼時候會忽然落下,把腦袋洞穿?黃富貴是個商人,無商不奸大約是沒錯的,但他也是善良的,本分的,對於他來說殺死一個人是天塌一般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一日他哪裏來的勇氣,但如今他猶豫、踟躕、畏縮,因為女兒,也因為自己,所以寧願躲在這茫茫深山中,害怕回到那紛繁複雜的文明裏。
逃亡深山的趙民,因了那從城中傳出的消息,陸續返回家園,開始隻有兩三個,但不久後就越來越多,很快的,這常年難見人煙的大山再次回歸到了本來的摸樣。
人煙的迅速稀落並沒有引起黃富貴的恐慌,反而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安穩,隻是隨著時間的流淌,還未來得及享受那別樣安寧的黃富貴終究是呆不下去了,不為別的,還是因為黃鶯。
看得出來,黃鶯很虛弱,長久不動若幽靈般沉默靠在在洞中那張簡陋床上的她並不是因為喜歡,而是連挪個地方的力氣也需要格外珍惜。
她的食量很大,第一天或許因了陳婆那具屍體的緣故,還不見什麼,但到了第二天,她一頓飯便吃光了黃富貴洞裏的存糧,於是黃富貴隻能雇傭年輕的小夥子們替他打獵,動蕩的年代,錢票已然成了廢紙,黃富貴真金白銀的送出,毫不吝惜,但人漸漸走光了,黃富貴終究沒了辦法,他嚐試著自己去需找獵物,可他養尊處優的身子又哪裏經得起上躥下跳的折騰?幾天下來,餘糧又沒了,自己挨餓或許還能撐一撐,可虛弱的妻子與女兒卻已然經受不了,看著女兒那傾世的容顏一日慘淡過一日,黃富貴終究再也無法顧及內心的恐懼,隻有回去,回到那個大約於此時對他來說危險重重的世界。
於是黃鶯誕生的大半個月後,黃富貴一家三口告別了寧靜的深山,回到繁華的城市。
……
都督府,原趙國城主,劉都督在寬敞的廳堂中踱著焦急的腳步。
“找到了嗎!”進來的下屬還沒來得及行禮,劉都督便搶著拉住他問道。
“山裏都翻遍了什麼也沒有……”
劉都督像是忽然間失去了力氣,頹然坐回位置上,哀聲歎道:“這個怎麼辦才好,過幾日唐將軍就要來了,我們卻沒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