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鳴失眠了。
他整晚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錨,究竟是什麼?
那指的當然不是真正的航海用具,用來使船隻停泊在某一固定地點。從字麵的意義來理解,它的作用應該是類似的:在宇宙海中航行的基亞塔星人,需要停靠在地球這個港灣,就必須將錨拋下來,令它深深地紮到海底,堅固而且不易脫落,所以他們將會到來,進而興風作浪。
但那很明顯是種比喻,就算普通海船的船錨個頭都大得驚人,不管怎樣小心翼翼地藏起來,碩大的錨冠都會從背包中支出一角。
它的關鍵作用毋庸置疑,關係到這個世界的安危,關係到全體地球人能否躲過滅頂之災,關係到未來的人類能否擺脫鮮肉的命運。
幸運的是,聽那位神秘人的意思,錨應該已經失落了,目前還不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但不幸的是,有地球的叛徒正竭盡全力地尋找,而且他們的勢力很大,可調動的資源很多。
這些叛徒就像是一群魔鬼的信徒,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竟然樂於獻祭出自己的生命,就好像那樣就可以為他們換來靈魂的永生。但魔鬼的信徒已經被提前發現了,這可能又是一種幸運,因為吳鳴可以對他們加以提防,並想方設法將他們那凶險的意圖扼殺在搖籃中。
但幸運或者不幸,吳鳴都必須承認,情況很不樂觀。
神秘人目前身份成疑,吳鳴隻能確定他大概擁有軍方背景,至於那背景有多大,所能調動的實力是否存在上限,目前都還不得而知。吳鳴隻知道,這人必然擁有覺悟能,而且能力還不弱,否則他絕對無法單憑一己之力就對若昂實施催眠,並可以在自己全神貫注的監視下仍然順利脫身。
吳鳴還記得,在馬德拉島的那場戰事中,曾經發生過一場可疑的爆炸。吳鳴在當時曾懷疑那是一次低強度的覺悟能爆發,而現在這種懷疑已經坐實,事實就是如此——坐在F360戰機裏的那個陰險人物,大約就是他。
另外,從若昂的模仿可以隱約看出,那神秘人應該是個男人,那樣的語言習慣,那樣的動作態度,都可以證明這一點,可是,現場的女人香水氣息又該怎樣解釋?難道除了這個神秘人,當時還有一人存在,而那位吳鳴同樣無法感覺得到的人,竟是個女人?
對了,還有……
還有那隱藏在幕後的L,是否為軍方更大的頭目,他的動機又是什麼?
那神秘人在對賓拉丹發火時的用語頗有玄機。他在當時說的是,“不要置疑我”,而不是“不要置疑L”,那說明他把自己擺在了第一權威的位置上,而非幕後的L。那會不會說明,這兩人之間也存在一定矛盾?他們在利益分配,或者對目標的設定,存在著適度的差別?
謎團一個接著一個,反反複複在吳鳴的頭腦中浮現,壓迫得他難以入睡,就好像哮喘病人正處於發作前期,必須時刻握緊藥瓶,隨時準備和胸口的憋悶來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輾轉反側中,房門輕響了幾聲,從門口的那兩道氣息來判斷,剛剛進行一場精彩演出的那兩個家夥也失眠了。
“進來吧,門沒鎖。”吳鳴披上衣服,坐了起來。
嘁嘁喳喳的聲響中,雅吉和小迪安做賊似的探出了腦袋。
“沒有攝像機,對麼?”雅吉警惕地確認了一聲。
“沒有。若昂那家夥還知道給我留點兒私人空間,可不像你們兩個。”吳鳴下地打開了壁燈。
“軍團內部從來就沒有私人空間。”雅吉毫不客氣地闖了進來,一頭鑽到了被窩裏,還拉扯著小迪安,讓他也坐進了那個臨時帳篷。
兩個家夥的表情都帶有些興奮,顯然阿寶軍團的第一次會戰成功,讓他們都有些沾沾自喜。
吳鳴揉了揉腦袋,自己的私人處所被放肆占領,令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考慮到二位都付出了相當的犧牲,這一回也就由著他們胡鬧了。
“好吧,我忠誠的下屬們,你們是來接受表彰的麼?”吳鳴坐到了椅子裏,哭笑不得地望著兩位說,“或許我該買幾個金質勳章回來,每人都發上一枚,明晃晃地貼到你們腦門上。”
小迪安嘿嘿地笑著,相當認可這個提議。雅吉卻敲了一下迪安的小腦袋,像個小氣鬼那樣說:“雖然你是領頭兒的,但花錢這事兒還得我這個理財師說了算。我們得精打細算,不能大手大腳,畢竟我們預算有限,必須開源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