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鳴沉默了下來,眼神在回避著古川,就好像那雙失明的眼睛可以射出熾熱的光線,令他不敢直視,隻能躲到一旁。
吳鳴必須承認,那些死士們在臨行時製訂的計劃……荒唐透頂!
那計劃對這世界充滿了敵意,就像是要報複,報複那些拋棄同胞的叛徒,報複那些不辭而別的懦夫。包括吳鳴自己,所有人都以為那理所當然,以引發小小的災難來對抗更大的災難,就算當世的人類將為此付出無比沉重的代價,那又能怎樣?死幾億或者幾十億人罷了,後世在幾百年間做出的犧牲比那多出萬倍不止,完全可以表現出這樣的理直氣壯。
餐桌上的幾位都靜靜地坐在那裏,手中的刀叉都放到了一邊,隻等著吳鳴給出他的答案。在那一瞬間,吳鳴覺得他們突然變成了一個個嚴肅的陪審員,代表著全世界的各色人種,專程趕到這無比莊嚴的國際法庭,就為了審判他這個十惡不赦的超級罪犯。
“其實我們的計劃……出了點兒小意外。”吳鳴捋了一下頭發,已經做好了慷慨就義的準備,“我落地的時間比預期大約晚了一個多世紀,因而遺憾地錯過了那兩次世界大戰……”
在接下來的講述中,雅吉不再插話,艾博也不再哈哈大笑,除了那四隻瑛國鬥牛犬仍在一旁喀喀地嗑著骨頭,剩下的每一個人都瞪圓了眼睛,好像連呼吸都忘記了保持。
“……嗯,就是這樣;這就是我們想出來的計劃。”
吳鳴講完了,雙臂交抱在胸口,整個人也靠回了椅背。他似乎想展現一個輕鬆的微笑,但他發現就連嘴角上揚那樣簡單的動作都很難完成。他輕鬆不起來,強烈的負罪感早就從內部把他填滿了。
雅吉聽得過於仔細,一直向前探著脖子,到了這會兒工夫,他的頸椎終於堅持不住了,咣當一聲把下巴砸在了桌麵上。
“正像我說的,”他吸了一下嘴角流出的口水,向著在場各位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他這裏出毛病了,肯定是屠魯老兄那天把給他的藥和阿寶的弄混了。”
聽雅吉這麼說,屠魯還真就認真地回憶了起來,但他確定自己沒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因為阿寶從來不需要內服的藥物。
其他幾人卻把雅吉這番話自動忽略了。馬文輕咳了一聲:“所以,你還打算借用聖櫃集團來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吳鳴點了點頭:“是的……這可能有些不太靠譜,但是除了這樣做,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促使這個世界的戰爭機器在短期內實現跨越式發展……”
“簡直荒謬!你不知道你的計劃有多危險麼?!”馬文狠捶了一下桌子,“世界大戰?我實在無法想象,居然還會有人能提出這樣的想法!”他站了起來,滿頭金發幾乎怒發衝冠。
經過降服阿寶的一戰,屠魯早就變成了吳鳴的忠實支持者,看到吳鳴正在遭受指責,他竟無原則地替那潛在的戰爭罪人開解。
“先冷靜一下,高密度鋼板。”屠魯勸說道,“這隻不過是個異想天開的想法罷了,又不曾真正實施,實在沒必要發這麼大的火。”說到這裏,他又哧地一聲笑了出來:“而且考慮到你的身份,我覺得這話由你說出口不太恰當——你看,同為軸心國成員,我們的頭兒就懂得回避這樣的尷尬。”
馬文恨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古川也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是丁香提出了最為務實的看法。她站了起來,雙眼充滿正義感地望向了吳鳴,對大家建議說:“他是個危險分子,我們應該把他關起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重新與那恐怖組織接觸上!”
吳鳴舉起了雙手,準備接受這個懲罰,一方麵他知道自己身體狀態打不贏這群正義的勇士,另一方麵他也確實認栽了——那可怕的計劃不可以實施,這個世界的人類也不該遭受災難的摧殘。
懵懵懂懂的艾博拎出了繩子,但他注意到其他人都沒有付諸行動,於是又停了下來,眼神挨個掃著。當下的情況有些複雜,而他又頭腦單純了些,明顯有些無所適從。
關鍵時刻,還是富於理性的古川出來解圍了。
“時間還很寬裕呢。”他輕輕地拍了拍手掌,示意各位稍安勿躁,又笑著對吳鳴說,“不管是不是要引發下一次世界大戰,我們都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可以考慮,所以不妨先等一等再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