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和尚祥和的表情忽然變了,換了一個人似的,冷冷道:“輸了就要死!”
丁笑抬眼看了下木頭和尚,漆黑的眸子閃出刀劍般的鋒芒。
這時,他的手!
慢慢放下斟滿的酒碗,緩緩地握住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刀。
似乎隻要木頭和尚一動,刀就會落在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木頭和尚沒有動,坐姿與一根生硬的木頭沒什麼兩樣。
木頭和尚真的怕丁笑的刀要了他的命?
忽然,四五件疾厲的暗器飛射出去,飛射在空中竟擦出星星火花!
閃電流星,火花似曇花一現。
肉眼無法看見這一瞬間,看見了也無法抵擋突如其來的四五件致命暗器。
四五件暗器打出分為四五個不同的角度。
打在不同的部位,每個部位都是人的要害。
一個人在人們談笑喧嘩中倒下。
客廳裏的人依舊飲酒闊談,興致怡然。
誰也沒有注意,誰也不願意去理會。
人心自私!
看見了殺人凶手,有誰敢拍案而起,懲奸除惡。誰都不想死,都想高高興興的活著,這是人類原始的弱點。
丁笑本是個無情的人,居然笑了。
他笑死的人不是自己,換作誰都應該高興。
木頭和尚要殺的人,不是他。
倒下的卻是安遠鏢局總鏢頭孫長生。
他就是提那口箱子的中年漢子。
老者即是天門子。
箱子還在桌上。
天門子咽在喉嚨的飯幾乎全部吐了出來,胃在翻騰。
孫長生的眼睛,眉心,竟然變成了兩個血窟窿,鮮血泉湧,一張臉血肉模糊,猙獰可怕。
天門子反應極快,猛地回頭。
人看見死亡容易情緒激動,況且死的人是一個武功卓絕的高手。
他第一看見的是木頭和尚圓圓的臉,白白淨淨的臉,笑的時候嘴角上揚,微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笑的可愛!
隨後,就看見了他手中玩弄的朱紅色念珠,聽見了念珠發出有節奏的脆響,雖然聲音不大,他卻聽得仔細,聽得清楚,聽出了那是死亡將即的聲音,此時此刻,他臉上的每塊幹癟蒼老的肌肉也隨著念珠滾動的聲音有節奏的跳動,抽搐。每一個節奏的跳動,他都極為痛苦。
孫長生死地太突然了,太意外了。
天門子突然竄了出去,連人帶箱一起竄出去。
這種突然的變故,木頭和尚居然一點也不意外,仿佛完全沒有看見。
他緩緩地倒了碗酒,緩緩地喝了一小口,不急不慢,他做什麼事都好像經過深思熟慮,做起來有條不紊極是有規律。
酒碗是丁笑的。
這張桌子上也隻有一隻碗,比普通碗大一倍的大碗。
丁笑的酒碗已經沒有酒了,他的人也不在了。
留下的隻有這隻大酒碗。
木頭和尚居然也不意外,仿佛完全沒有看見。
夕陽如血。
楓葉如血。
甚至比血更紅。
楓葉染紅了夕陽的餘暉,還是夕陽的餘暉染紅了楓葉?
血色豈非代表了死亡!
這片楓林豈非也是死亡?
天門子死在這片楓林中,倒在了落滿一地的楓葉上,喉嚨割開一寸長的口子,看不見血,血已經和楓葉融為一體了。
那口箱子還在。
丁笑靜靜地閉上眼,長歎了口氣。
身後忽然也傳來一聲歎氣。
“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丁笑已經聽出是木頭和尚來了,他沒有動,也沒回頭。
木頭和尚又歎了口氣,卻不說話了。
丁笑道:“他不該死?”
木頭和尚道:“不是。”
丁笑道:“那你為何又歎氣?”
木頭和尚笑道:“他該死,卻不該死在你的刀下!”
丁笑冷冷道:“難道你以為是我殺了他?”
木頭和尚道:“難道不是嗎?”
丁笑道:“不是。”
木頭和尚一驚,道:“他不是你殺的?”
丁笑道:“當然不是。”
木頭和尚又一驚,道:“那是誰?”
丁笑道:“不知道。”
木頭和尚道:“你知道什麼?”
丁笑道:“我追上他的時候,他就死了。所以我什麼也不知道。”
木頭和尚歎道:“幸好你什麼也不知道。”
丁笑動容道:“為什麼?”
木頭和尚道:“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既然對你沒有好處,你最好不要知道。”
丁笑慢慢地轉過身,背對著木頭和尚,輕輕地笑了笑,笑地疲倦蒼白無力。
他沒有醉。
兩人誰都沒有再看一眼死去的天門子。
四雙眼睛盯都在盯著那口箱子。
箱子沒有打開。
木頭和尚吐出一口氣,道:“你也是為了那口箱子?”
丁笑沒有說話。
木頭和尚忽然又道:“既然來了,就出來。”
話說了一半,楓林中又多了一個人,衣著邋遢,亂發披肩,手裏拿著一根晶瑩剔透的竹棒,母指大小,三尺長。
這人起碼有兩三個月沒有洗澡,一股濃稠的惡臭味撲麵而來。
木頭和尚笑道:“你是來看熱鬧,還是湊熱鬧?”
這人笑道:“看熱鬧和湊熱鬧有什麼不同。”
木頭和尚道:“有。”
這人笑得更大聲,道:“什麼不同!”
木頭和尚道:“看熱鬧隻能看,湊熱鬧卻要玩命。”
這人點點頭,繞在一邊,自言自語道:“一個人隻有一條命,我叫花子雖然窮酸,卻也沒活膩。”
木頭和尚道:“那你是來看熱鬧的?”
這人點點頭,道:“是。”
木頭和尚道:“那就好。”
箱子已經打開,丁笑打開的那瞬間,眼裏發出光,突然,瞳目瞪大,臉色沉了下去,成了冰冷的死灰色,眼裏的光也即刻消失。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
箱子是空的!
接著一道犀利的刀光閃出,箱子立刻劈成兩半。
箱子沒有暗格。
木頭和尚怔了,箱子裏居然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