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托管中心像一鍋沸騰的粥，樓下電視室裏，坐著的，站著的，一屋子人，乒乓球台前，也圍著人，大廳的地上，這裏一堆，那裏一堆，圍著拍卡片的男生，女生分成好幾拔在跳皮筋，譚勤勤看女生們跳皮筋的招式，和她小時候玩的花樣不一樣了。老師們也覺得疲了，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看看手機，聊聊天。譚勤勤樓上樓下看了看，清點一下她負責的五（1）班學生的在狀況，沒看到李昊天，她才想起她讓李昊天到教室做作業去了。她去教室，從窗子看去，李昊天真的一個人在教室裏做作業，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譚勤勤有點心疼李昊天的老實。譚勤勤走進教室，李昊天在抄寫古詩，譚勤勤在他身後看了一會，李昊天可能也感覺到了老師對他的認可，一筆一劃寫得可認真了，很快，他就把抄寫古詩這一項作業做完了。譚勤勤在他麵前坐下，指著他的作業，說：“李昊天，來，把抄寫的這些詩讀給我聽聽。”李昊天開始硬著頭皮念，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四時田園雜興，~出~田夜~麻……”李昊天不認識的字，嘴裏咕嚕著過去了。譚勤勤忙說：“李昊天，你打住。”譚勤勤指著課本上的詩句：“這個字念什麼？”李昊天看著課本，不吱聲了。譚勤勤不忍批評他，說：“指著課本，跟著老師念，晝出耘田夜績麻。”“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村莊兒女各當家。”……譚勤勤讀一句，李昊天跟著讀一句，譚勤勤教了五遍，讓李昊天再讀，有幾個字不會認。譚勤勤說：“李昊天，歇一會吧，把作業收了，到樓下去玩會兒。”李昊天很聽話，把作業收到抽屜裏了，跑去了樓下。譚勤勤知道，就是李昊天到樓下，也不會有同齡的孩子和他玩，他的同學都欺負他笨。譚勤勤坐在窗邊，窗外是一片房子，也沒什麼好看的。
這時，彭老師走進來了，彭老師說：“到處都沒看到你的人，一個人在這發什麼呆呢。”譚勤勤忙說：“彭老師，坐。”彭老師在教室的講台前坐下。譚勤勤說：“我剛才看李昊天在抄寫古詩，寫得還是很認真的，寫完了，讓他念，一首詩，認識的字不到一半。”彭老師說：“李昊天就那樣了，管他幹嘛？”譚勤勤說：“吃飯的時候，李昊天拿了一隻雞腿硬是要給我吃，這孩子情商還是有的，知道別人對他的好，我也很想幫他把成績趕上去，卻無能為力。”彭老師笑說：“咱們又不是聖人，再說了佛渡有緣人，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運，就像書上說的，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必會為你開一扇窗，一個人讀書不行，他在別的方麵也許是在行的，我常記得我媽小時候總跟我們姐妹說一句話，天生之必養之，每個人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又不是隻有讀書才能有出路。”譚勤勤說：“李昊天成績這麼差，難道學校老師不知道嗎？”彭老師說：“也未必知道，或者知道了，他也沒辦法。”譚勤勤說：“學校這些老師也離譜了，要求每個學生家庭作業不能出錯，像李昊天這樣的，課都聽不明白，不在補習中心或是托管中心，作業怎麼能完成，還不出錯？家庭作業一出錯了，就在班級群裏發出來，或是打電話給家長。如果我是家長，我就想，孩子不會了才去上學，如果孩子什麼都會了，要你這些老師幹嘛。這哪裏是給孩子布置的家庭作業，就像是給家長和補習班的老師布置的作業，如果每個孩子作業都完成得很好，學校老師又怎麼知道學生對知識的掌握情況？”彭老師說：“現在學校的一些老師就是這麼荒唐，特別是一些公立學校的年輕老師，半天課上下來，學生該掌握的知識掌握不了，就會讓學生買資料拿提成，動不動就是幾張試卷的作業布下來，學生寫了也不評講，把補習班老師折騰得夠嗆。家長也不敢有怨言，家長有怨言就給孩子小鞋穿。”譚勤勤道：“也難怪有這麼多大大小小的補習班和托管班，這都是學校這些老師逼出來的。”彭老師笑道：“學校老師的初衷肯定不是要弄出這麼多補習班，而是想在學校上課了之後，把學生弄到自己開的補習班去補課，沒成想，社會上補習班會像雨後春筍一樣多。”“彭老師，譚老師，聊什麼呢？”郭老師走進來。彭老師說：“這會沒什麼事，和譚老師坐會兒，郭老師，坐。”郭老師說：“譚老師，你說你班上劉梓恒絕食，絕得怎麼樣了。”譚勤勤一拍腦門，說：“我把這家夥給忘了，我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