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著鄰居的麵不借我錢，他那高高在上的麵子擱不住，我小爹於是扔掉手裏的煙頭，示意我跟他進屋裏。
到了屋裏，他的臉色就變了，冷冷地看著我，道：“說吧，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
我把我爸的情況簡單地跟他敘述了一下，不過當聽到要上百萬醫藥費的時候，他都嚇傻了。
“你說多少？上百萬？餘琛，你知道上百萬是什麼概念嗎？”小爹瞪著眼睛看著我，“你回去問問你爸，他這輩子有沒有賺到過一百萬。”
“不管我爸有沒有賺到過這麼多錢，現在隻要能救他，錢的事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這時我小媽也回來了，她剛進門，我小爹就嚷嚷道：“阿芬，你大哥這次手術的費用，要上百萬！”
“多少！”我小媽跟我小爹幾乎是一樣的反應，同時臉色非常難看，篤定了我一定會跟他們借錢似的。
“琛琛啊，不是我說，這種情況還治什麼啊。上百萬醫藥費，我就算把我這輩子的積蓄都借給你，也差得遠了！再說了，你弟弟現在也到了結婚的年紀。你說，這錢我們怎麼借？”
“借不了借不了，三五千也就算了，上百萬，還是趕緊把你爸接回來，準備後事吧。”小媽附和著。
雖然我沒提借錢的事，但他們的態度，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
我拿出一根煙，遞給小爹，他卻擺了擺手，“你自己抽吧。”
我也沒抽，懇求地看著他，道：“小爹，這次回來，我不是問你們來借錢的。現在我爸需要移植骨髓，我的匹配結果不合適，醫生說，旁係血親還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希望。我是求您能跟我去趟上海，檢測下您的骨髓匹配度，如果合適，我爸或許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我想，隻要不問他們借錢，這事應該還好商量，不料我小媽卻當即拒絕道：“這白血病骨髓移植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好像要把針刺進脊椎裏把骨髓抽出來，這對你小爹的身體肯定會產生很大的影響！就跟那換腎一樣，現在你爸不行了，你是想讓你小爹也少個腎，把我們家也拖下水去嗎？”
“小媽，這跟腎髒移植不一樣！骨髓移植不會對捐獻者的健康產生太大影響的。”我趕忙解釋道。
“我不信！這種事怎麼可能會沒影響！反正不行，現在你弟弟才剛開始工作，你小爹還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我可不能讓他跟你爸一樣。”小媽堅決反對。
我隻好把目光投向一旁不說話的小爹，“小爹，你可以打電話問我弟，這骨髓移植到底會不會對您的身體產生傷害。”
“這種事犯得著給他打電話嗎？反倒讓他工作分心。總之，我覺得你小媽說的對，我不能拿我自己的健康開玩笑，這事我不能答應。”我本以為小爹剛才不說話是有所猶豫，其實是想著怎麼拒絕。
“小爹，真的求您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懇求道。
見我這個樣子，小媽的情緒變得更激動了，大喊：“餘琛，你們自己家這樣子了，別害我們家行不行！”
我咬了咬牙，為了我爸，我在他們麵前跪了下來，哽咽道：“小爹！我爸沒剩多少希望了，求求你，救救他！我今天在這裏承諾，如果我爸這次能活下來，等我以後賺錢了，我拿五十萬作為今天這件事的報酬！我一定不讓你們吃虧！”
看著我這個樣子，小爹和小媽看了彼此一眼，但最終小媽還是開口道：“你這麼說有什麼用？就算真有那一天，你還認今天的賬嗎？琛琛，你小時候跟人打架，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要從小像我兒子那麼乖，你們家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從小，我在他們心目中留下了極差的印象。
我沒想到奶奶會在這個時候來，她推門進來就指著我小爹罵：“那是你二哥！你看著他死啊！”
“娘，你也不能這麼偏心啊，二哥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嗎？我現在整個家好好的，我為了救他把自己拖下水，以後我這個家誰來幫我扛？”哪怕我奶奶來了，我小爹依舊是一樣的態度。
“琛琛，別求這種畜生！奶奶雖然不懂，但你剛才說的，奶奶在門口都聽到了，你帶奶奶去上海，讓醫生拿我的命換你爸的命，我反正一把老骨頭了。”
本來，麵對小爹他們的冷血，我內心強忍著憤怒和無奈，但當奶奶這麼說的時候，我真的一下子繃不住了，抓著她的手，狠狠地哭了起來，像是要把這些天內心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發泄出來。
以前我覺得窮不可怕。
而這一刻，我深深意識到，窮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因為窮，他們看不起你！
因為窮，他們隻會眼睜睜看著你狼狽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