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帶著自家愛卿走了,留下一眾驚訝的臣子,良久,炸開了鍋。
“女子在內宮為官,怎麼能和正經科舉一般三年一選,還,還要入貢院,拜座師……這豈不是陰陽失衡,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說話者年紀頗大,一把黑白交雜的胡子氣的飛揚,拚命的捶打胸口,痛心疾首。
其他人也差不多。
好似熱油鍋裏忽然掉進了一滴水,鬧哄哄的。
大家也不急著下朝了,有人仔細研讀手中的女官選拔條例,有人拉著旁邊人唾沫橫飛的指責,更多的三五成群討論。
程閣老身處其中,四麵八方的譴責目光如同利劍一樣向他射來: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叛徒!
“老程啊,你這次拍馬屁可拍錯囉。”周閣老雙手背在後麵,對程閣老笑眯眯的開口,頗有幸災樂禍之意。
程閣老:……
這是我想的嗎?
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一次奉承,誰能想到,陛下和那個起居郎心黑成了這樣啊,這一切我也不希望發生的啊。
他心裏苦,卻不想說。
望著眼前老對頭看戲的樣子,程閣老那麼一咬牙,既然事已至此,與其反複橫跳被人嘲笑,不如一條道走到黑好了。
於是他昂起頭,冷淡的開口:
“錯,什麼叫拍馬屁……”
其他人:唾棄,不是拍馬屁,難道你還出於本心不成?
敢做不敢當。
周閣老眉頭一揚,還以為程閣老打擊過大,心誌失守了。
下一秒,就聽:
“陛下乃萬民之首,真龍之尊,我拍的當然是龍屁!”
此言一出,殿中頓時一靜。
這麼不要臉的話說出了口,後麵的也就不難出口了,程閣老神色十分凝重:
“何況我附和許大人,並不是為了拍陛下龍屁,而是真心實意覺得此製極好的。”
餘光環視一周,殿中大部分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程閣老反而放鬆了下來。
“我家女孩從小都是當男兒養,個個詩書禮義皆通,文采不說如何精華,至少比得上一個秀才了。”
“隻不過男子有科舉做試金石,女孩子卻要貞靜,沒有途徑和天下人比試一番,揚名傳性,為此多有遺憾,女官改製正好給了她們機會。”
“且看天下英才,這一遭我程家女兒必當千古留芳!”
程閣老這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說完,在眾臣的呆愣中,大踏步出了殿,背影挺直,一眼望去雄赳赳,氣昂昂。
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
“這……程閣老是要支持許玥了?”
連程家的小姐們都壓上去了,這還不叫支持,什麼叫支持。
到底是一朝閣老,虎落威猶在,程閣老這般下了血本的為女官改革搖旗呐喊,不少臣子心中動搖。
鬧了這出,眾臣互相望了望,也沒心思在這說些什麼了,偃旗息鼓,準備下了朝在和人私下商議。
“時候也不早了,是該下朝了。”
“走吧,走吧。”
“老胳膊老腿的,餐食不定對身體可不好,不急於一時。”
所以,在殿中滯留了沒多久,他們又和往常一般下朝了,周閣老走了幾步,忽然回過神來,眼睛一眯:
——這老貨,差點被他騙了。
許玥的折子可是剛剛才發到手的,裏麵讓女官如男子一般選拔的內容,之前誰也不知道。
他難道未卜先知不成?
什麼程家女兒要一試英才,呸,恐怕在家的程家小姐現在還不知道,自家祖父有這個大胸懷呢。
這邊,程閣老上了自家馬車,低頭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
“我被逼上了梁山呐。”
一下話趕話的,到了這個份上也沒有回轉餘地了。
心裏有些後悔,當世女子名節極為重要,女官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一向不是女兒們的第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