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端午沒多久。
許玥進殿的時候,還能聞到未散的艾草和菖蒲的味道,清幽中帶著一種草葉獨有的澀味,讓人精神一振。
“微臣拜見陛下。”
行雲流水的下拜行禮,很快便被叫起:
“起來吧。”
說完,天子又讓她坐下——許玥嘴角微翹,見微卓著,陛下顯然不準備在小事上為難她,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年輕的臣子上前一步,語氣慚愧的道:
“陛下待臣恩重如海,臣昨日將您白龍魚服之事告知諸位重臣,雖不失臣道,卻令陛下受了一場風雨,心中實在不安。”
天子:…………
之前心裏還有點不確定,覺得可能不是你,現在當事人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怒火一起。
你幹就幹了吧,還敢提這個。
而且還是比朕先提起來!
許玥好似沒有發現天子在蓄力中,低垂下首,輕輕歎了一聲,又道:
“可是陛下一己之安危重於泰山,您私自出宮危險之大,不必多說,臣不能視而不見,陛下若要怪,便懲罰微臣吧。”
天子聞言,胸中的怒氣一梗。
聽聽人家說的多在情在理。
真罰了,怎麼好像朕變成一個昏君一樣。
可要是不罰,昨天被罵的半夜都睡不著,今天桌子上的折子大半都是進諫的,這口氣也不太忍得下來。
“罷了,許愛卿說這些幹什麼,你不過盡了人臣的本分,朕偶有過錯,理應虛心納諫,不僅不罰,還要獎賞許愛卿才好。”
天子說完後,又側身假惺惺的吩咐大太監記下,等會兒提醒他賞賜許玥。
mad,當個明君好難啊——出自一個忍氣吞聲的皇帝。
“微臣謝過陛下。”
許玥一臉動容的謝恩,心中暗道,這份賞賜真能有才是見了鬼。
還記下?
我人就站在這裏,直接賞賜不就行了。
人精一樣的大太監嘴上應了下來,心裏把這件事當即拋之腦後,完成銷毀,占內存了。
三個人各自都心知肚明的一場君臣和睦的戲完成。
終於進入正題。
天子先開口打破了寂靜:
“聽說,許愛卿玉年的宴會上做了一首富貴詩,不同流俗,還因此當了詩會的裁判,朕好奇的很,也想聽一聽。”
“不過是公主抬舉微臣罷了。”許玥謙虛了一句,詩不長,幾句念完,就聽天子合掌讚歎,忽然話鋒一轉:
“難怪了,這詩想必極合玉年心意。”
“她素來喜愛宴會,又長於富貴之中,憂慮甚少,詩中富貴正是她平日所有,朕近來事忙,對玉年關心甚少,實在不應該。”
當即給玉年公主加了一百戶封邑。
許玥:嗬嗬,這才是真心要賞呢。
不管其他,勳貴和皇後要偷龍轉鳳確有其事。
天子原本想直接加封長公主,以酬玉年之功,又怕打草驚蛇,所以才先加封邑,其他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說。
想起勳貴,天子心中就膩歪的不行。
直接挎著一張臉拉長聲音:
“朕尚且如此看中玉年,石家子不過一區區小官,仰仗家族之勢,便不知廉恥的口出狂言,實在令人惡心。”
“許愛卿對勳貴是何看法?”
陛下您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我能怎麼看?
許玥心中腹誹想。
勳貴,大概是一群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享用了上百年富貴的人。
先祖的蔭庇早就用完,他們大部分於國無用,卻還戀棧權位不去……這叫誰能看的順眼呢。
是十年寒窗的文臣能咽的下這口氣。
還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百戰浴血的武將們心裏服氣?
天子更是看都不想看他們。
人人都不願他們還在現在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