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娘一邊說,一邊從小袋裏取出東西來,是一疊子磨得極薄的小片,厚薄大概半分有餘,形狀大致相同。

少女揚眉笑了起來,道:

“你喜歡調香,應該知道這是隔火砂片了,我從書中看到的一個法子,用燒破的砂鍋底子,磨成半分厚,用來發香最好了,比玉片更佳。”

“三姐姐有心了。”

許玥接過來,果真十分喜歡,珍惜的收了起來。

燃香之時,常有香煙繚繞之不足,且香氣不能幽遠長久,所以用隔火砂片放入生香所焚之灰中。

砂片上再放香散,加熱香灰,香上加香,且無煙氣之擾。

“不值什麼錢,隻是要費功夫,我一般一邊讀書,一邊慢慢的磨,用勁兒不要太大……”

見許玥喜歡,心娘興致勃勃的傳授磨製砂片的要訣。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

臨別之時,許玥突然輕聲問了一句:

“三姐姐,你……”

下半句還沒有出口,就被心娘笑著打斷了,她抱著懷中的書,眉眼明媚,聲音輕快的開口:

“玥哥兒,我不需要的,嫁給誰不是嫁呢,便是潑天的富貴,我還是隻能吃一碗飯睡一張床。”

“何況,王家也沒什麼不好,你中舉人之前他們也沒有嫌棄我隻是一個庶女啊,處處尊重,他們沒有做錯什麼。”

“我若隻因為心中不平,便棄其另選……”

頓了一下,心娘輕咬唇角:“那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人走之後許久,許玥怔了好一會兒,隨後才釋然歎道:

“是我小瞧了三姐姐,也枉做了小人。”

書中所言古之君子,說的便是心娘這樣的人吧,許玥想,那一本本書,心娘都讀進去了。

……

王家。

自從知道許家出了個少年解元之後,王地主一邊喜的睡不著覺,他和許地主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平日裏,雖然時常為爭買田吵的麵紅耳赤,但事情過去了,還是湊合在一起喝點小酒聊聊收成。

所以,他才會為長孫定下許家的心娘。

剛開始這門親事說不上誰占便宜。

許家一日比一日發起來了,但王家長孫是日後繼承家產的人,心娘隻是庶女,兩相一衝,也就匹配了。

誰知道啊。

心娘有了一個十二歲的解元弟弟!

而且許家誠信,定下了就是定下了,也沒有說要悔約什麼的。

王家鬆了一口氣之餘,人人都歡喜不盡。

這一日,王地主抽著水煙正翻賬簿,預備從哪兒挪出一筆銀子,好去新打些金玉首飾加進聘禮裏麵去。

突然,下人連滾帶爬的進來,失措大喊道:

“不好了,老爺,大少爺出事了。”

一言激起千重浪,王地主胖胖的身子從椅子上跳起來,焦急的問:

“怎麼了,是被人打了不成,還是如何?”

莫不是那些看不慣他們占了便宜的人家,氣不過,所以要打大孫子一頓。

下人臉白如紙,不敢看王地主,顫著聲音道:

“不,不是被打了。”

王地主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就聽見:

“是大少爺在萬妙樓睡了紅牌姑娘,沒給足錢,被老鴇子押住,派人來家裏要錢贖人了!”

一下子,王地主眼也直了,心也木了。

這還不夠,下人哭喪著臉補充了一句:

“萬妙樓的龜公一路招搖過市,街麵上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