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女人的榻上睡著另一個男人?我是個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大男人寧可轟轟烈烈地死,也絕不窩窩囊囊地活!蒼茫大地,蒙古包像暴風雪中走失的羔羊,孤獨地徘徊在這片昏黃的草原上。遠處一隻小刺蝟溜出洞,漫不經心地在草叢中遊動著,一隻野狐扇動幾下鼻翼,便向刺蝟方向奔來。近了,更近了,野狐伏下身,悄悄地靠近刺蝟。刺蝟就要遇上天敵了,然而,它渾然不知……

蒙古包俗稱帳篷,也叫氈房。蒙古人崇尚白色,蒙古包越白,表明主人身份越尊貴;蒙古包越大,表明主人地位越高。

歲月如刀,右丞相脫羅幹臉上被刻下深深的皺紋。一頂高大而又潔白的蒙古包中,脫羅幹跪在隻有二十幾歲的達延汗麵前:“大汗,我們蒙古人有句諺語:衣必有領,身必有首。大汗離開察哈爾汗廷已經六個月了,汗廷的事堆得跟山一樣高,脫羅幹冒死進諫,請大汗速回汗廷。”

達延汗把紅漆木桌拍得“啪啪”直響:“不回去,不回去,我不回去!你聽清楚了嗎?”

右丞相脫羅幹苦勸:“大汗,各部首領期盼他們的大汗,草原百姓期盼他們的主人,四位小台吉期盼他們的父汗,滿都海徹辰哈屯更是期盼她的夫君……”

大汗就是皇帝,大汗的子孫稱台吉,大汗的夫人泛稱哈屯。徹辰意為聰明、賢德,徹辰哈屯連在一起就是賢後的意思。

“住口!”

達延汗噌地站了起來,他手指右丞相脫羅幹:“不要提滿都海,我永遠都不見她!”

右丞相脫羅幹吃了一驚:“大汗,脫羅幹是滿都海的叔叔,是她唯一的長輩,滿都海有對不起大汗之處,脫羅幹去訓斥她,但大汗不能不回察哈爾汗廷。”

達延汗的臉抽搐著,他憤恨地說:“她豈止是對不起我,簡直就是背叛!”

脫羅幹根本不相信:“背叛?滿都海背叛大汗?這怎麼可能?”

達延汗把牙咬得“嘎吱嘎吱”響:“好!你不是她親叔叔嗎?那我就告訴你,亦布拉那條公狼睡在滿都海榻上,這不是背叛是什麼?”

右丞相脫羅幹如雷轟頂:“這,這,這可是大汗親眼所見?”

達延汗心如刀剜:“不是親眼所見我怎麼能出走?天地之間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女人的榻上睡著另一個男人?我是個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大男人寧可轟轟烈烈地死,也絕不窩窩囊囊地活!你明白嗎?”

右丞相脫羅幹呆了,他渾身顫抖起來:“脫羅幹願陪大汗回汗廷質問滿都海,如果真有此事,我這個叔叔絕不會放過她!”

達延汗痛苦難當,他搖了搖頭,傷心地說:“不!我不回去,我不想再看見她,四十四部蒙古是她給我的,汗位是她給我的,我還給她,我都還給她,我什麼都不要。”

右丞相脫羅幹盡可能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勸道:“大汗是成吉思汗的十五世孫,是天上的雄鷹,是草原上的駿馬。您這樣拋棄四十四部蒙古,拋棄草原上的百姓,拋棄四位小台吉,聖主成吉思汗在天有靈不會原諒大汗,長眠於地下的祖先也不會原諒大汗。”

達延汗的眼睛瞪得很大:“可見到滿都海,我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我會殺了她!”

右丞相脫羅幹的眉頭越皺越緊:“這件事蹊蹺啊!當年草原大亂,聖主成吉思汗的貴胄被那些豺狼一樣的奸佞殘害殆盡,隻剩下大汗唯一一根獨苗,沒有人知道大汗的存在,各部落都以為黃金家族的聖火熄滅了。那時徹辰哈屯監國,為重振蒙古帝國,延續黃金家族的血脈,徹辰哈屯獨撐危局,四處尋找聖主的後裔。當得知大汗的消息時,她夜行七百裏,迎請大汗入汗廷。那時大汗才七歲,徹辰哈屯三十三歲。不久,她以曾叔祖母之尊嫁給大汗,並立大汗為全蒙古的大汗。此後徹辰哈屯逐叛賊,平瓦剌,一統天下。大汗年幼,徹辰哈屯為樹立大汗的權威,把大汗放在皮箱之中一同出征,軍令由她口授,大汗下達,蒙古帝國才得以匡複,黃金家族才得以延續。請大汗想一想,當時大汗年幼,滿都海年輕,那時她都沒有對不起大汗;難道現在大汗成年了,她老了,她卻要背叛大汗嗎?再說,滿都海已經把自己的女兒博羅克公主嫁給了亦布拉,在輩分上她是亦布拉的嶽母,她怎麼可能跟亦布拉做出那種下流事?這其中一定有隱情。大汗,回察哈爾汗廷吧,讓滿都海把這件事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