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風散聚,日作流光。林章苑嘉木成蔭,荷塘瀲灩,偶爾風拂,吹醒亭中趙歡。

有人徐來,“歡兒又於水畔小憩,雖則盛暑,也要著意莫叫風撲了身子啊。”

趙歡聞此身形一僵,顧不得許多想法,隻覺心內激蕩不已,遂匆匆回望,果見朝思暮想之人正與自己含笑相看。當即三步並作兩步至她身前,“母親!”

“跑這麼快,當心身子”,趙王後何氏以絹帕為其拭麵,“瞧瞧,流了汗都不知道。”

趙歡死死攥住何氏之手,惟恐稍一鬆手便再見不到母親了,正待說話,又聞另一人朗笑道:“歡兒於試武大會一舉奪魁,可是長大了,已是男子漢了!”

“父親!”

趙王持拂柳而至,捏了捏趙歡單薄的肩骨,“又瘦了,還是沒有胃口嗎?怎麼哭了?”

山河無恙,父慈皆安,趙歡已近哽咽,卻連連否認,拚了命地以手揾淚,直把眼睛都揉紅了,“不是大事,隻是此番至申國試武,來去三月有餘,想念父親母親,想念得緊。”

何氏與趙王持道:“暑日裏歡兒總食不甘味,又至申國水土不服。今兒一早公叔括進了簍新鮮荔枝,不如製了膏水解暑”,言至此又為趙歡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歡兒,你說好不好?”

“是了,眼下已是新荔豐成時。歡兒既喜歡,自然最好”,趙王持解下腰間佩劍予他,“讓為父看看你的劍術。”

趙歡接過,但覺心內沉甸甸地猶勝手中,待步至開闊處,卻見周遭四景輪換,映目即是父親滄桑且凝重的眉眼,“括弟,就交由你了。”

公叔括立馬跪倒,甲胄上的血浸紅了腳印,“弟去了!”說罷即以臂攬過趙歡,與十數從眾自殿後偏門駕馬西奔。

時野一片新綠,遇風如浪集,舊事曆曆在目。趙歡於馬上回望,但見殘陽泣血,趙王宮火光衝天。

淚濕襟懷。

公叔括平靜道:“別回頭。”

箭鏃頻頻破空襲來,身後馬蹄聲聞之不下百眾。有人高呼,“餘孽休走!”

公叔括身形頓然一晃,險墜下馬。趙歡失色,“公叔!”

“坐穩了!”公叔括咬咬牙並不顧箭傷,卻將所持長戟令趙歡接握,自己則借馬鐙夾住馬腹,挽弓後射。

夜幕重垂,箭鏃盡,人困馬乏。

左右護將皆亡,殺喊聲卷集入耳。公叔括已明逃之無望,遂握其臂力囑道:“世子倘為其所擒,勢必遭害。必要時可借發冠上簪,自裁。”

時聞戰馬痛嘶,兩人即被甩下馬去!

後追者馭馬立成圍困之勢,為首者袁晝以長槍指趙歡,“王有令,生擒之!”

公叔括提戟護住趙歡,“叛賊勿言!”

申兵勢眾,更兼袁晝、呂祝、曹憑乃虎將,兩人很快不敵。趙歡為袁晝所獲時,公孫括雖受亂槍傷刺,卻容色不改,插戟於地,麵東立身而死。

身如血洗,死無全屍。趙歡心口絞痛,漸覺吐納不能,遂嘔出一口血,於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