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個在平常不過的夏日,古拙的青石板的路上是夏日的晚風掃過的狼藉,烏雲在天邊密集,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傾盆大雨。路上的行人看看天色,便加快了急行的腳步。暴風雨來之前的勁風將路邊酒家的酒旗吹的嘩嘩作響。
長街的盡頭是一座紅牆綠瓦府邸,住在裏麵的是當今的簫銘瑄王爺。而今天,一向安靜有序的王府裏,到處是人影穿梭,積極奔走的模樣。一個老婦人粗大的嗓門對著前邊端著熱水跑來的丫鬟嚷嚷,“都磨磨蹭蹭的做什麼,王妃快生了,手腳給我勤快這點!”
“是,於媽媽!”跑到跟前的小丫鬟,臉上滿頭大汗的對著老婦人做了一福,然後趕緊跑了進去。
一進到屋子裏麵,便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小丫鬟看到銅盆裏麵紅色的血水差一點兒就暈了過去。但是床邊坐著人讓她強打起了精神,隻見蕭王爺滿臉的愁容,雙手有力的握著王妃的手,嘴上喃喃的說著,“若蘭,我們的孩子快出生了,你要堅持住,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蕭王爺的臉上已經不像以前一樣殷姿勃發了,現在滿臉的滄桑和愁容,增添了幾分的憔悴。
而床上躺著的女子的臉上現在也是一絲血色都沒有,兩片薄唇像是透明的蟬翼在風中顫抖,蒼白的手上,青筋根根爆裂,都說生孩子的女人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真是一點也不假。大夫和穩婆在床前忙前忙後。小丫鬟匆匆換上了一盆清水,不敢逗留就跑了出去。
走到門外才呼吸到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剛停下來一會兒,耳邊就傳來於媽媽的嗬斥聲,“你們這幫子奴才就知道偷懶,主子平日裏是怎麼待你們的,現在主子有難,你們還是這樣不上心的侍候,小心王爺打斷你們的腿!”
“哎呦,王妃,您怎麼來了!這裏是汙穢之地,不是您金軀應該降臨的地方!”於媽媽還在罵罵咧咧,看到身後突然多了一個珠光寶翠的女子,瞬間氣焰就矮了半截,換了一副笑臉說道。這個女人就是蕭王爺明媒正娶的王妃,楊氏穆婷。也是以前北周的貴族,和皇室是一脈相傳。何況,當年的蕭家因為改朝換代的變故是個逐漸蕭條的書香世家,隻是因為楊穆婷的父親,楊紹的相助,簫銘瑄就算在油菜花,也隻不過是一介草民,蕭家會有如今的地位,是和楊家有莫大的關係。而且,楊穆婷與宮中的嬪妃向來有往來,當今的太後皇後都對她不錯。所以在王府之中,下人往往最害怕的不是蕭王爺,而是這個素冷的女子。
女子對著這個老婦人點了點頭,沒有怪罪她的呱噪,輕聲地問道,“柳氏可好?”
於媽媽連忙答道,“回稟王妃的話,穩婆和大夫都在裏麵,看樣子,柳氏已經力竭了,不知道小王子……”於媽媽話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因為說都知道,生孩子時間拖得越長,危險就越高,何況柳若蘭本來就身子單薄的一個人。
楊穆婷點點頭,“我進去看看!”
身後的丫鬟撥開老婦人護著主子走了進去。
楊穆婷看到病床上毫無生氣的人,臉上依舊是一副端莊持重的樣子,走到簫銘瑄的身邊,“王爺,這裏還是交給李大夫吧,妹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簫銘瑄回過頭來憤怒的看了一眼楊穆婷,楊穆婷看到這樣的眼神心中一寒,她和簫銘瑄之間,自從這個柳若蘭進入王府以來,關係已經越來越惡劣。這個柳若蘭表麵上是處處受氣的模樣,但是說到底,在於女子的戰爭中,他還是贏了。不管自己怎麼阻止,也不管自己的母家怎麼樣的施壓,簫銘瑄還是把她娶進了門。雖然是乘著天黑,一頂小轎子從側門抬了進來,但是,到底是王府裏頭的人了。
楊穆婷拿起一方帕子想要替柳若蘭擦擦肉上的汗珠,簫銘瑄一把將她推開了,“從現在開始,不要讓我再見到你!”簫銘瑄惡狠狠地說道,連以前在下人麵前一定會給的麵子都不給。簫銘瑄一手抓著柳若蘭的雙手,輕聲但是有力的在她的耳邊說道,“若蘭,你一定要將我們的孩子生下來,等他張大了,我的王位就傳給他了。”這話是說給柳若蘭聽的,但是楊穆婷還是輕而易舉的聽到了。
忽然一股惡心的味道從心底冒了上來,楊穆婷顧不得意向的王妃形象,跌跌撞撞的衝出了那個充滿血腥味的房間。
“哇!”胃裏一股翻江倒海,忽然一道閃電在頭頂炸開,同樣的,還有初生的嬰孩清澈透亮的啼哭聲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做了這麼多,還是沒能阻止她的降臨。楊穆婷看著天麵烏雲之下傾盆大雨的降臨,好像是心中費盡心機駐紮的防線也全部瓦解崩潰了。她到底還是輸了。
“王妃,我扶您回去吧!”身後的丫鬟看著楊穆婷絕望的眼神,上前小心的說道。畢竟是多年的主仆,現在楊穆婷心裏什麼感想,他們都是能揣摩一二的。
“王爺,生了,是個女孩兒,您看!”穩婆將一個帶著血色的嬰孩交到簫銘瑄的懷中。簫銘瑄嘴上咧出一絲微笑,但是忽然微笑就凝固在了唇上,“大夫,若蘭怎麼樣了,快看她!”簫銘瑄抱起還無重量的柳若蘭,不管他怎樣的叫喚,隻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自己的懷裏越來越輕,輕到最後隻剩下了一道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