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暉暗合秋色,映著夏安安澄澈透亮的瞳孔,“是你?”
“公主所言何意?”周燦莫名,“奴書念的不多,聽不太懂。”
裝傻倒挺有一套,方才那人要是祁玨,二貨直播倒立吃屎。
二貨:請停止你對人工智能的機身攻擊。
“千裏行,也是你透露給李景曜?”她死死盯著周燦,“你對阿福做了什麼?”
周燦這個人從不在祁玨的計劃內,他是如何得到那張易容麵具?
夏安安方才大可劃破那人的臉,當場拆穿他,可祁玨往後又該如何自證?
周燦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會回答她,無論她如何奪命連環追問,他權當沒聽見。
原本空蕩的朱雀大街聚集起人群,攔住了羽林軍前行的道路。
夏安安一眼發現其中的簡月和裴府仆從,愣了一秒,揮手得都快看不清殘影。
“羽林驍騎奉公,閑散人等速速退散。”士兵們沉聲喝退,作勢拔出泛著寒光的刀刃。
眾人嘩然,連連後退,簡月卻大步上前,“敢問諸公為何要以公主祭旗?”
“挑起戰火者並非公主,若你們當真驍勇,大可殺入敵營取其賊首。”
“難不成晉軍不過一群欺軟怕硬的軟腳蝦,隻敢對平民婦孺舉刀?”
說著她便一步步逼近刀刃,士兵被她悍不畏死的神情唬住,匆忙將刀往回收。
周燦哼笑一聲,“西夏鐵騎入境,屍橫遍野,難不成他們的刀會避開我朝無辜婦孺?”
“少監也知公主不過無辜婦孺!”簡月道,“公主和親締結兩國,是為消弭戰火。”
“若祭旗,便再無轉圜的餘地。京中無數婦孺難逃戰火,兒郎將士十不存一。”
她一席話擲地有聲,眾人見羽林衛躊躇起來,慢慢圍成一堵人牆,擋住了去路。
“放開恩人!”“對!放了公主!”
振臂高呼的人中不乏各處病坊收容的病患,夏安安不過看望他們幾次,他們就肯為她直麵刀刃。
“你!去報胡都尉! 叛國賊人皆在此,速速派兵捉拿!”周燦氣定神閑地撫了撫衣袖。
“好好想清楚,是讓開路,還是陪她一起祭旗?”
“周燦!”夏安安掙開繩結,下一瞬那根繩索勒在他脖間,“我們走我們的路,你不許動他們!”
他也不惱,反倒笑起來,“日末陰盛,托生輪回之吉時。”
“耽擱一息,便多一人陪你上路。”
“威脅我?”她手中微動,眼神凶戾,“我看是你想陪我上路吧?”
周燦聲線陰柔,端得一副有恃無恐,“你大可一試。”
夏安安甫一放手,眼巴巴的幾個宦官立刻圍上去,“少監無礙?”
“一邊去!”周燦推開他們,語氣不善。
人群騷動中,夏安安一手按在羽林衛的佩刀上,走上前攬住簡月,“這些日子以來,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也謝謝來這裏的每個人,”她直起身,笑著說,“但這是我自己的路,可否借過?”
眾人默然無語,緩慢避往路邊。
“走吧。”她一馬當先,迎著夕陽的臉龐鍍上暖色調的光。
步伐穩重,一級級攀上青灰色石板,像個萬民敬仰下登基的女皇。
城牆上的牙旗沾著斑駁的血腥氣,隻沉重地微微隨風拂動。
夏安安嫌棄地看著藏汙納垢的地麵,“打個商量,能不跪麼?”
周燦不置可否,看著城樓下的人群,輕嗤,“愚民。”
平和沉重的梵音響起時,舞動著的劊子手正將佳釀祭往天地。
同鑒領著沙彌們走來,合掌吟誦經文,神色莊嚴悲憫。
夏安安:我還沒死呢,這麼著急超度我?
她望著煙暮,“就當讓我死個明白,祁玨他,還好嗎?”
“你放心,他遲早會去陪你。”周燦眯眼,絲毫沒有避開這裏的想法。
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夏安安閉上眼,刀刃破空聲似乎近在耳邊。
一聲號角響徹深秋長空,馬蹄聲由遠及近,一人披星踏月衝破濃霧,“西夏使者,奉命和談!”
夏安安陡然睜眼,城外那人抬著頭,卻看不清表情,朝她勾了勾小指。
周燦陰沉著對劊子手使了個眼色,登時刃光一亮。
她側身一避,刀身與石板擊出鈍響,“你沒聽到?西夏要和談!”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道,“西夏殺使,講和乃無稽之談!”
“阿燦!”卻是同鑒開口,“殺生為祭,徒積怨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