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嫣提議順道送夏安安一程,可她那輛牛車鑲金點碧,前開道後護衛共數十騎,絕不是尋常人能消受的。
青棠倒是一掃眉間鬱色,神采飛揚地看了趙華容與太子一眼。
暮鼓聲聲,夏安安望見餘暉中古樸沉靜的密簷塔,忙道,“謝昭儀美意,我還想去大慈寺找裴郎。”
“是了,你二人新婚燕爾,正該蜜裏調油的日子,那我便先行一步。”江如嫣提著裙擺,由青棠扶上車。
夏安安原地拱手,“昭儀一路順風。”
等那車架走遠,她才和簡月沿街走向大慈寺。
又經過那家賣胡餅的小鋪時,新近刷紅的桃符邊已經支起一架花燈。燈上映出躍動的爐火,溫暖的小麥香中夾雜著一家人夕食時的細碎輕語。
也不知道原主的母親阿念過的怎麼樣,夏安安戳戳二貨,它說是超過了距離限製。
阿念這些年隨侍思義公主,實際是思義控製她們這些義女的人質。而簡月的母親早年病篤,她們不惜重金救治,不治而亡後也是好生厚葬。
失去拿捏簡月的手段後,她也成為一顆半棄子。若不是簡月伶俐,跟著巫醫學了些醫理,恐怕連被利用的資格也沒有,被當做順水人情隨手送給哪個好色的大臣做侍妾。
夏安安越想越頭暈腦漲,抬眼便見掩映在鬆柏綠蔭中的紅牆青瓦,上書“大慈寺”,楹聯為“方外雲山無非幻境,靜中歲月自有長春。”
踏入寺廟門後,一小沙彌走上前合掌道,“阿彌陀佛,敢問二位施主有何貴幹?”
簡月道,“我們是裴少監府中女眷,沙彌可知我家阿郎現在何處?”
沙彌點點頭,“裴施主拜會過住持,正在大雄寶殿禮佛,這天王殿後便是了。”他說著,指了指後頭的殿宇。
酒勁上來後,夏安安隻覺得那殿中的四大天王都成了十六個,圍著她一圈一圈的繞。殿後的台階又高又陡,她腳下一個不穩,簡月忙去接,卻沒抓住她。
好在一人快步邁上台階,托住夏安安的腰身。她兩頰蘊春,一雙水眸更是水波蕩漾,像兩顆剔透的藍水晶。
簡月去看來人,卻是夏昭。他不知何時悄無聲息跟了上來,她們倆人絲毫沒有察覺。她伸手去接夏安安,夏昭卻將她打橫抱起來,拾級而上。
男人的皮靴踏在灰石板上,步伐穩健。他眯著眼看清暮色中的石階,努力忽視手中纖腰綿軟的觸感。古刹中焚著沉鬱的檀香,一陣酒液催出的暖香卻似有似無繚繞在他鼻尖。
夏昭在大雄寶殿前止步,把夏安安放回地上,待她被簡月扶穩後才鬆開手。他手握拳放回腰後,看著簡月將她扶入大殿後才轉身走開。
空中一隻灰隼俯衝而下,落在他的肩膀上,親切地用鳥喙幫他梳理著頭發。
夏昭笑著摸摸阿剌的頭,一人一鳥在冥冥夜色中越行越遠。
“上月的香積貸可都收回來了?”裴裕合掌跪在蒲團上,外袖逶迤落下,露出的左手腕上圈著古樸的深褐沉香手串。
一眼望去,燃著九輪燈台的寶殿內隻有他一人,那蓮台壁畫上萬千神佛慈眉善目,卻也沒能張嘴回答他。
忽的,殿頂某處梁上響起一聲金屬與木頭的撞擊悶響。
裴裕眉眼未動,“今日一局進賬……”他話音陡然截住,轉頭便見夏安安主仆二人正踉蹌著走進來。
他挑眉,夏安安正要往簡月身上掛,“抱我!睡覺!”
簡月倒是想抱,奈何臂力不允許,隻好把她的腿扒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