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住的可還習慣?”裴裕停箸,取過酪漿緩緩喝了一口。
夏安安默默點了點頭,裝作自己一點也不尷尬。
“那就好,往後這內堂交給你了。”裴裕坐姿筆直,衣襟絲毫不亂,若一柄藏於劍鞘的寒鋒。“府上這些人你已見過,便宜行事即可。”
夏安安才懶得管臨時旅館的破事,忙惴惴道,“我,不會。”
裴裕挑眉看她,“夫人金枝玉葉,不通庶務倒也正常。”
夏安安朝他露出一個不諳世事的天真笑容,看見屋外阿平正在喂大黃,她眼睛一亮,下榻套鞋歡呼一聲湊了上去。
她盯了半晌,沒覺得這喂貓有什麼技術含量,於是便搶了阿平的差事,賣力地和大黃套近乎。
大黃被養得油光水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很好擼的樣子。
在夏安安的爪子蠢蠢欲動之前,它從食盆裏抬起頭舔了舔嘴,頗為高貴冷豔地睨她一眼,緩緩接近夏安安的衣袖。
它濕潤的鼻頭聳動兩下,像是確認了夏安安的氣息很安全,放心的將腦袋放在了她手邊。
受寵若驚的夏安安顫抖著擼到了大貓,啊,有誰能拒絕毛茸茸?
“娘子與大黃很投緣。”阿平說道,“它認生,尋常人等都近不了身的。”
裴裕甫一走近,大黃就搖搖尾巴迎了上去,不停在他腿邊打轉。
她還沒擼夠呢!
“玩夠了就出門吧。”裴裕看阿元已經備好車架,叫停了一邊還在逗貓的新婦。
夏安安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大黃,跟在裴裕身後走到門口,撩開繡簾,而車內堆滿了紅木箱篋。
裴裕背手站在對麵門前,和那閽童一起看著她。
夏安安:?
她訕訕跟在裴裕身後,那閽童領著二人道,“少監與夫人上元祥瑞,裴監在正堂候二位多時。”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拜舅姑之禮。這住在對門的應當是裴裕的假父,兼任右監門衛將軍的內侍監裴和。
見舅姑向來隻適用於正妻,因此原主這方麵的知識很是匱乏,夏安安索性擺爛,一副狀況外的樣子四處走走看看。
兩座宅院對門,規模亦別無二致。但那堂中畫屏青綠作絹,遠山疊翠,近水澹蕩,春花爛漫,遊行其中的人亦栩栩如生。哪怕夏安安沒什麼鑒賞能力,也看得出此物絕非凡品。
食案上擺著雕飾精美的銀質餐具,金魄水玉鑲嵌其上,奢華雅致比宮宴所用也絲毫不差。
“父子”二人的用餐習慣大相徑庭,裴裕主打一個雨露均沾但風卷殘雲,裴和則是專注那一盤色澤鮮美的切鱠,慢條斯理地挑開蔥碎和橙絲,再均勻裹上芥蒜蘸料將生魚片送入口中。
不喜歡還得放,什麼破毛病?再這麼跪下去,她的膝蓋都要廢了。
一侍從趨步走到榻邊,跪坐著向裴和耳語幾句。
裴和露出些滿意的神色,揮手讓他收走食盤,淨手起身,“公主令儀淑德,玉秀蘭芳。雖未行過六禮,既已往迎,承奉宗廟。需得彼此恩憐、上和下睦;惟願兩相和好,千載輝光。”
“喏,唯恐弗堪,不敢忘命。”裴裕應完,俯身行了一個稽首禮,夏安安便也有樣學樣地叩首於地。
阿元上前,奉上一竹籃的棗栗,以示新婦今後起早貪黑、顫栗勤勉侍奉公婆的心意。
裴和收下,拍拍二人的頭,“公主既來自外域,不必萬事循禮,簡短些到這裏便算作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