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啊,這段兒時間我也想通了,咱們和老林他們能住在一起,也算是個緣分,是不是?咱們四個老人看一個孫子,做好飯、打掃好衛生,做好家務,就是把家庭搞好,把身體照顧好,讓兒媳婦好好上班,讓兒子好好地經營他那個餐館,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這就比什麼都好。你說,咱就這麼一個孩子,咱們的年齡也大了,雖然說,不打擾孩子的生活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咱們沒有自己的房子啊。租房子住又貴得很。不說咱倆,就說老林他們夫妻倆。前段時間,他們倆偷偷地去看養老院了。但是養老院收費都挺高的,他們那些退休金,要想住好點兒的養老院也夠嗆,再說他們還是外地醫保,把錢都交給養老院了,以後萬一有病住院什麼的,自己手裏沒有錢也是個難。所以啊,我們這幾個老人就更要團結,更要爭氣。既然我們現在找不到好的養老地方,隻能在兒女家養老,那我們就不能再瞎折騰了。這既有利於我們自己,也有利於咱們的孫子。你想想,外公、外婆、爺爺、奶奶整天吵成一鍋粥,孩子能幸福嗎?時間久了,孩子會覺得這個家庭太煩人了,沒有一點兒值得留戀的地方,說不定會離家出走啊!離家出走,多可怕啊!”
謝秀芝說到這裏的時候,崔大發目瞪口呆,這是平時那個脾氣暴躁的老伴嗎?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一點就著的母老虎嗎?如今怎麼變得心思如此的細膩呢?
隻聽謝秀芝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咱們幾個長輩如果不爭氣,晚輩日子也過不好。因此,咱們哪,好日子要好好過,人不自助天不助,自己都不幫助自己,老天也不願意幫助你的!”
崔大發樂嗬嗬地感歎:“聽聽,這哪兒是被迫離家出去賣菜的老太婆啊,你簡直就像從北京大學哲學係畢業的高材生嘛!你看你,現在說的話多有哲理!我覺得,你應該把這些話和你親家說說,這樣,大家的思想就高度統一了。”
謝秀芝聽老伴這麼說,高興得眉開眼笑。
“老崔,你別忘了,我是高中畢業,我也當過幼兒園老師的,如果不是工廠破產了,那個廠屬兒園解散了,我也不至於當這麼多年的家庭婦女的!”
崔大發連連點頭:“是的,是的,你也算中級知識分子了。”
第三天,是個周六,家裏上學的和上班的都休息。謝秀芝、崔大發兩口子請大家中午去飯店吃飯,大家都接受了邀請。
那天早晨,司雲芳就忙著梳妝打扮、換衣服。換衣服的時候,司雲芳悄悄地把心中的不解告訴正看報紙的老伴。
“謝秀芝平時那麼摳門的一個人,怎麼想起來請咱們吃飯了?是不是鴻門宴啊?”
林一博沒有說話,放下報紙,他在臥室裏轉了一轉,然後從床頭櫃旁邊的工具箱裏找了個小錘子塞進提包裏。
司雲芳看了,表情很緊張。
“你這是幹嗎啊?吃飯怎麼還帶個錘子啊?”
“當然要帶個錘子啊,你剛才不是說這是鴻門宴嗎?帶把錘子可以正當防衛啊!”
“我感覺你這行動就是鴻門宴。表麵上是為我著想,其實你在諷刺挖苦我,是吧?”
林一博鼓掌:“恭喜你答對了,加十分!你看你,怎麼老是以慣性思維看人呢?怎麼總把親家母看得很壞呢?你沒見親家母如今變得很和氣、很講理嗎?怎麼她在進步、你在退步呢?”
“哎喲,你看你,把你親家母誇成了一朵花,你怎麼知道她現在變得和氣講道理的?我怎麼沒有注意到呢?當初是不是她堅持讓他們兒子和咱女兒離婚的?這老太太一輩子就這樣了,你別指望著她能有什麼改變了。我和你說,她就是屬於破罐子破摔型的!”
“話別說得那麼早,以後慢慢了解不就知道了嗎?她不是要請客嗎?咱們去就是,天又塌不下來!”
剛進飯店不久,崔大發就按照老伴事先前的指示,在酒店前台壓了六百元錢,算是預付埋單的,多退少補。吃飯之前,謝秀芝檢討自己。
“親家公、親家母,我以前說錯了一些話,做錯了一些事情,影響了孩子的正常生活,非常不應該,現在正式道歉!現在年輕人生活壓力大,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後咱們幾個萬一有什麼小摩擦,還是咱們自己內部解決,多溝通多交流,我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段兒時間我也反省了自己很長時間,覺得自己的性格有問題,我就決定改性格,雖然'江山易改、本性難易',但是,不能代表性格'不能移',以後你們就監督我,我一定活到老,改到老,我性格不好,我自己不給自己護短,堅決改掉,隻要不利於咱們家庭團結的,我通通改掉,今天這頓飯呢,第一,算是我給你們道歉的,以前的我說了一些不得體的話,說了一些不應該說的話,在此呢,我向親家、向親家母、向莉莉道歉……”
這番話說得太有水平了,這哪兒是在家當了二十多年的家庭婦女說的話啊!司雲芳當時就有些尷尬了,為自己在家裏時“以小人之心度親家母之腹”而感覺慚愧。今天,司雲芳看到了謝秀芝的另外一麵:那就是為了孩子的幸福,她個人可以做任何改變,包括那些看似已經定型的性格和生活習慣。這讓司雲芳非常的感動和佩服。她立即站起身,滿臉慚愧地說道:“剛才親家母高姿態,檢討了自己,其實,我覺得我更應該檢討,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