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無巧不成書的聚會
幾天來,義子和趙薇為貸款的事情做最後的努力。他們分別找了幾家老關係的銀行,大家一聽貸款幾個字就頭疼,一時間金融界是談貸色變的銀行領導不露麵,烏紗帽要緊。大勢已去,這時義子才徹底地死了心。目前局麵別說兩三年,一年就足以要了他的命,還是早做打算,自己家裏的一小部分私人存款趕緊轉移,剩下的一切不動產必須留下。正在投資的項目也要停止,包括王冰主持的電視劇,劇本不錯,應該為它找個好婆家,幸虧王冰和叢林辦法多,把劇本賣給了一家有實力的單位,價格雖說不是很多,但足以支付王冰的勞務和叢林的稿費。現在的義子,心灰意冷,隻等著徐穎回來,把餐館賣出去,將全部家當交給職工,然後和趙薇一走了之。餐館是塊寶地,賺錢,又是個大家落腳的極佳位置,再說譚麗把它當做命根子,要是落在別人手裏的確令人心酸。於是,徐穎買下餐館的問題就顯得特別重要。然而,徐穎在國際長途裏有話,買餐館必須以嫁給彭勃為先決條件,那麼彭勃決心娶不娶她也就變得更為關鍵。可譚麗苦苦等了彭勃一年多,情真意切的,這有目共睹的事實也讓大家把心懸到了嗓子上。
譚麗私下已經點撥彭勃好幾次,餐館對自己來說無所謂,隻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願。彭勃不能那麼想,賣掉餐館不是為了譚麗,也不是為了徐穎,是為了義子和趙薇。目前環境最險惡的是他們倆,能為他們減輕一分負擔就是勝利。兩百萬現金放在義子帳上,對他和趙薇的撤退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一定要讓徐穎買下來,這樣譚麗可以繼續留在餐館裏當經理,又解決了一個人的出路問題。沒了電視劇,王冰平日還是要到餐館來掙錢,京京和小剛也算有個落腳的地方。他不得不從各方麵進行考慮。要是徐穎執意和自己結婚,那也就隻有隨她去,大家的利益高於一切,再說徐穎並非是什麼洪水猛獸,隻不過有那麼一點小小的任性。因此他在和譚麗話裏話外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把自己要顧全大局的意圖幾次透露給譚麗,言外之意告訴譚麗別再一味地在自己這棵歪脖樹上吊死。譚麗沒有正麵回答,她非要堅持到彭勃最後下決心時再懸崖勒馬。
這兩天,想通了的彭勃心平如鏡,命運已經安排到此,就等著徐穎回來和她談,最好是讓她無條件買下餐館,若是非以嫁自己為條件,那麼也隻好這樣去辦。然而,事件巧就巧在最後這兩天,形勢又喜又憂地有了變化。喜的有徐穎的外彙帳號上四十萬馬克已經到位,賣餐館的問題上有了最令人放心的經濟保障。二是劉毅第二天飛到北京。他所在的部隊解散後回到美國,他頭一件事就是想到北京,看看彭勃。讓人憂的是王燕居然和徐穎搭乘同一班飛機回北京,按照王燕長途電話上說的自己想通了,“當年放棄你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失誤”。
這事真討厭,撂下電話後彭勃心裏就開始發怵。一個徐穎已經讓自己為難到家,可無奈之下和徐穎結合總有不少好的成分在裏麵。人家徐穎年輕,漂亮,有文化,有氣質,有修養,不就是嬌氣點嘛!將來隨著年齡增大會有所改變。實際上,彭勃唯一對她不滿意的,是她以嫁自己為條件才能買下餐館,這就不是感情和朋友之間應該說的話,含有要挾的成分,根本不考慮對方的情緒,意願。誰能保證將來不會要挾這,要挾那?日子就沒法過。當然,徐穎此舉也有她年輕的成分,撒嬌,但畢竟讓彭勃為難一陣,彭勃平生最不願意做的就是自己認為為難的事情。於是顯得美中不足。
可王燕要和自己成家太不近情理。她一向勢利眼,為了搞長居,不惜和黃炎同居。寂寞時,就撇開黃炎拿自己填補空虛。現在見自己條件好起來,才想起動真格的,和商人有什麼兩樣?整個把自己當成上市股票,不值錢時就拋出,形勢看漲就大量買進,她真做得出來。當初倆人就是互相利用,跟兩個人的股份公司一樣,各拿一半利潤。賺了錢翅膀硬了,大家要求分家,彭勃的公司大賺,王燕又要求合起來,仍然共分利潤,挺會想的。如果說彭勃和徐穎結合,彭勃至少有一半甚至更多的樂意,那麼與王燕結合就是百分之百的不情願。首先她的心靈就不是那麼可愛,充滿了功利,到時彭勃娶進來的就不叫老婆,是合資單位,處處跟你清如水明如鏡地算計。其它條件更差,雖說王燕屬於漂亮範疇,可和徐穎、譚麗等小一點的年輕人在一起屬正兒八經的一位徐娘。別說當老婆從上到下堵心,現在想起這事就肝顫!
這兩天,彭勃想起眼前這幾位女士就頭疼,徐穎鐵了心和自己玩命,又殺進來一位王燕,那兒還有個譚麗,還沒提前妻趙薇,怎麼都湊在一起?巧得跟書裏編出來的一樣。誰承想,就在彭勃準備接徐穎和王燕的頭天晚上,又來一個更絕的事,英特打來長途:
“哈羅,我想找彭先生說話。”一遍德文,接著又是一句英語,“我想找彭先生講話。”
“我是。”彭勃立刻意識到英特,他感到一陣激動,同時聯想到自己早就應該給她打電話,好了傷疤忘了疼,他頓覺疚。
“……”對方沒有說話,是說不出來。千言萬語,從哪說起呢?
“哈羅,英特,你好嗎?”
“……為什麼,你不來電話?……為什麼?哇……”
英特的哭聲從萬裏之外傳了過來。她太有理由哭了,她不相信彭勃會把她忘掉,可他為什麼不來電話?一定是回國後出了什麼事!他會出什麼事呢?到北京那天來過電話,飛機並沒墜毀。難道他一直忙,忙到日期過了遲遲不返回?再忙,也應該來個電話呀。那麼,一定是把自己忘了,不定被哪個女孩纏上。可她從剛才彭勃問的那句“好嗎”聲調裏分明聽出他還十分關心自己,說明他心中仍然有著自己。她不明白,她困惑,她委屈:他為什麼不來電話。彭勃這頭更熱鬧,他真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早該給人家打電話,還是人嗎?
“英特,我不好,該死……”
“……彭,你什麼時候回來?”仍然帶著哭腔。
“……暫時……還回不去。”真話。
“……我去中國找你……”
“你……來中國?”
“我想了很長時間,我要和你結婚。”
“和我結婚?那你……”
“全想通了,撫養費不是最重要的。……好多話,不知怎麼說,你同意我來中國嗎?”期待。
“……同意。”沒怎麼猶豫,順口就答出。
“OK,我去買票,一星期之內就能見到你。我愛你。”
“我也愛你。”
“買到票後給你打電話,親愛的。啪!”一聲吻。
“我去機場接你。啪!”也回敬一個吻。
“……再……見……”似是不願說。
“再見!”真心想再見到。
撂下電話,彭勃第一個反應是豁出來啦。結婚的事情先放一邊,可一定要陪英特好好玩玩,聊聊。誰也甭想攔著,誰也甭想給英特或自己眼色看,誰敢就和誰急。不管從哪個角度講,彭勃敢為英特犧牲任何一個有異議的人。她有資格做自己的最重要的嘉客,沒有她,能有自己的今天?笑話!在英特麵前,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別說王燕,就是徐穎也休想奈何自己和英特關係的發展。換句話說,自己寧願回德國重新當第三等人,放棄眼前的一切利益,也不能讓英特在中國受一點的委屈。因為人家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時候到啦。
彭勃一下子輕鬆起來,主要矛盾解決之後,一萬個次要矛盾也無所謂,愛誰誰,先抓大事。
先是接劉毅,兩人沒怎麼來得及親熱,彭勃就把自己目前的處境和他講了一遍。
“哥,你到底想和誰結婚呢?”年輕人,幹事就是利索,聽口氣,等彭勃選定了一位,其他幾位就用槍崩了一樣,“這事交給小弟我。想多娶咱沒本事,要少娶還能把人給難死?”
聽了劉毅這一解釋,彭勃反倒平靜了許多。是呀,又不是一夫多妻八房姨太太,誰怕誰呀。這事兒,說不怕,橫下一條心,誰也不能把自己怎麼著。但要做到心理踏實,那是瞎掰,眼瞅著,人就全到,開會都沒這麼齊。不行,還得找王冰,問問怎麼了結國內這些個女士。
“以靜治動,你來個薑太公穩坐釣魚台。所有來的人都要好生接待,如實告訴對方現狀,並把你不能不娶徐穎的客觀原因解釋清楚,自然就會有人打退堂鼓,少一個是一個,你說呢?”王冰被谘詢後,給他出著主意。
“可要是沒人撤出呢?誰都夠我喝一壺的。”彭勃想往縱深處問。
“彭勃,不知該不該問,你喜歡這些人之中的哪一位?”
“都不錯。”彭勃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可目前好像不得不和徐穎結婚,否則……”
“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但你和徐穎的婚事並非板上釘釘的。”
彭勃猛一抬頭,驚異地望著王冰。
“你想呀,她一夜之間成為大款,是誰給她帶來的?你。她要和你結婚隻是想把這一切都奉還給你,有沒有這種可能?”
“也許……有吧?”
“當局者述。你的事,我現在也搞不太清楚,容我回頭給你算一卦。但是有一條可以肯定,事情要想圓滿解決,最好是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不要造成在下麵你爭我殺的局麵。我隻要求你,徐穎王燕到齊以後,你擺一桌為她們接風,在這次宴會上,我想我能幫你把問題處理得恰當一些。”
一架飛機,兩個女人,熱鬧。徐穎先出了機場大廳,見到彭勃和克虎,剛要高興,見彭勃沒有走的意思,眼睛仍往大廳裏望著,不解地問:“你怎麼啦?”
“還有一位。”克虎把徐穎神到一邊悄聲說。
“誰?”
“彭哥剛到德國時幫助過他的那位女的,趙薇的同學。”
“她?她怎麼也來了?”
“無巧不成書唄。前兩天打來電話說坐這趟班機,還說想通了,非要和彭哥有個結果不可。”
“吃了後悔藥了唄。”
徐穎當時就愣在大廳裏,想發作罵人家幾句,又覺得不妥,自己不也是在巴黎拒絕了彭勃,現在非他不嫁的嘛。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和那個女人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她回頭望著彭勃,彭勃平靜地在等待接客的人叢中,雙手插在口袋裏,一動不動。徐穎冷靜下來後,反而輕鬆了一些,逆反心理使她有一股非要見見這位拋棄過彭勃的女人。她已經不在乎這類人物,自己起碼比對方有兩大優勢:一是年輕,二是有財產。論感情,彭哥和自己還有那位都應該差不多,但硬件對方差不少。再說,自己以餐館作為陪嫁條件,彭哥是個講義氣的人,他會為大局和自己結婚的,起碼不能讓那個女人把彭勃拉了去,她運足了氣。
王燕終於出來,徐穎見她和彭勃沒有什麼熱烈的舉動,而是像客人似的象征性握了握手,然後轉身向這邊走過來。那女人依然屬於漂亮範疇,但畢竟老了,臉上撲了許多粉,盡量蓋過四十歲人應有的皺紋,和自己相比大了十多歲,優勢是談不上的。徐穎告誡自己一定要做到大度,讓對方有一種與自己相比不在同一水平線上的感覺,千萬別激動,亂了方寸。
然而,感情這東西,理智總是背後操作的,一旦刺刀見紅,針鋒相對,誰也把握不住。
“這位是徐小姐,也是剛從這趟飛機上下來的。她是王燕,我在德國時的戰友。”彭勃不得不介紹。
女人看女人,眼睛就不是眼睛,是顯微鏡,是x光機。王燕立即就明白了對方怎麼回事,但薑畢竟是老的辣,她不緊不慢地向徐穎伸過手去:“徐小姐好漂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