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詩會未列次序,人多也不好抓鬮,所以即景聯句,分韻作詩之前,咱們照例找位有名的才子先來一首。”賈寶玉在人群中略一停留,最後落到了梅文斌身上,他聽聞梅文斌深恨林玨,便想著讓他顯擺一下,壓一壓林玨的麵子。於是賈寶玉又說道:“梅公子乃是鳳陽府第一才子,恰好太祖正是鳳陽府懷遠縣人士,便由梅公子起首吧!”

果然梅文斌不假思索地吟道:“秀峰晴嵐接雲霄,萬裏嵩高不斷頭。鬆柏蒼翠映日月,綠樹村邊合抱流。漫步湖畔尋詩意,碧波蕩漾泛輕舟。蜿蜒山徑通幽處,古寺鍾聲蕩心愁。”

一首吟罷眾人齊聲叫好,賈寶玉笑道:“了不得,了不得!梅公子真乃江淮才子典範!哪位也應一首?”

眾人正在思索,那梅文斌臉望著賈寶玉說話,卻拿眼睛瞟著林玨道:“林公子恰才說吟風弄月乃是奇淫技巧,不屑為之,想必精於此道,那便請林公子吟一首,也讓大家一飽耳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玨身上,他們瞧見薛寶琴對他‘情有獨鍾’,更兼聽說他的姐姐林黛玉是有名的才女,都思忖著他莫非是個才華橫溢、卓爾不凡的才子。

林玨卻是臉微微一紅,雙手一攤,說道:“我不會作詩詞!”

他越是這麼一說,眾人就越覺得他在自謙,而梅文斌冷笑道:“真乃高傲至此,視眾人皆庸碌,唯林公子一人獨秀耳!”

賈寶玉見狀,心中暗自竊喜,他也笑著說道:“林姑父是探花之才,表弟自幼讀書,才情出眾,何須謙讓。隻管吟來,大家都想領教一番表弟的風采。”

林玨無奈,隻得走到中間,看著眾人一雙雙眼睛盯著他,他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弟便獻醜了。”接著深吸一口氣,望向周圍眾人,“今日此時此景,想必此處也應有詩詞……”

看著林玨麵對眾多名人依然神色自若侃侃而談的模樣,眾人都露出欣賞之色。而薛寶琴更是眼睛一亮,覺得林玨不僅容貌絕世,風度翩翩,更兼胸懷才情,令人敬佩。

林玨隨口吟道前世狗肉將軍張宗昌做的詩句《雪》:“什麼東西天上飛,東一堆來西一堆。莫非玉皇蓋金殿,篩石灰呀篩石灰。”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首詩實在太過驚世駭俗,眾人聽了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馮紫英更是大笑道:“妙極!妙極!林兄弟果然與眾不同,這等詩句都能信手拈來。”

林玨跟著陳燁學了幾年,加上驚人的記憶力,要說好詩他也不是不會,隻是到了這太祖龍興之地,有感而發。想到白蓮教蠢蠢欲動,建奴韃子妄圖爭霸中原的野心逐漸膨脹,更可怕的是,朝廷的稅賦主要集中在江淮江南一帶,鹽商富可敵國,自己的父親林如海卻要為補上朝廷的虧空殫精竭慮,一旦爆發天災,建奴入寇,白蓮教公開造反,必將又是一個亂世。而以賈寶玉和梅文斌為典型代表這些所謂的公子哥,內宅廝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要和他提沙場征戰或者處理稅賦、刑律之類的事情,他們卻根本一竅不通。

所有人都在笑,隻有那呆霸王薛蟠誇讚道:“好詩,絕對是好詩,比剛才那姓梅的那首狗屁不通的酸詩還要好上幾倍,簡直就是清新脫俗,標新立異!”

賈寶玉一聽這話,更是笑不可抑,差點喘不氣來,半晌才緩過來,問道:“薛大哥,你說表弟的詩比梅公子的好,那好在哪裏?”

薛蟠笑道:“那姓梅的孫子作的甚麼鳥詩,他說的我一句聽不懂,還是這位林爺……林公子做得好,每一句都通俗易懂,你看這天上下雪,可不是那玉皇大帝蓋宮殿,天上神仙在篩石灰!寶玉,你說薛大爺說得對不對!”

衛若蘭也站起來,拱手道:“薛公子說的未嚐沒有道理,詩詞以境界為上,有境界,自成高格,若是隻追求辭藻華麗,反落了下乘!”

陳也俊也道:“梅公子的詩雖好,恐那些販夫走卒,丫鬟婆子都聽不懂。小弟的詩連薛大爺都聽懂了,足可見平易近人!”

見衛若蘭、陳也俊等也跟著薛蟠胡鬧,賈寶玉隻好走到林黛玉跟前,低聲道:“林妹妹,我也知道表弟看不起我,但隻憑著怎麼不好,他萬不該在你這個姐姐麵前信口胡謅。我便有幾分錯處,打我罵我都行,我都不生氣。誰知他竟然作什麼打油詩,我這個詩會主持不知道怎麼樣才好,還得你申明了緣故,讓他好好作一首詩詞!”

黛玉道:“你也該教訓教訓,玨兒也不過是見那梅文斌賣弄辭藻,撒謊哄人罷了,待我去跟他說,叫他好好作一首!”

於是黛玉略一思忖,走到林玨身邊小聲勸道:“玨兒,以姐姐看來,你素來霧月光風,不縈於懷,隻是對二表哥平日裏的作風耿耿於懷,這兩年他的事姐姐也都知道了,即便他再對我表現得癡情、體貼,我也不會喜歡他了!你剛才作那打油詩,姐姐看出你還帶著幾分傲氣,而我希望我的弟弟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沒必要和那些渾渾噩噩的人慪氣,更何況詩詞乃是雅事,你須得作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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